海倫‧湯姆森(Helen Thomson)
《新科學人》雜誌(New Scientist)的撰稿人兼顧問,曾入圍英國新聞獎的最佳科學記者獎,亦曾榮獲其他殊榮,包括哈佛大學和麻省理工學院的媒體學者身份、以及2010年英國科學作家協會(ABSW)頒發的最佳新人獎。她也為《衛報》、《華盛頓郵報》、《每日郵報》、《自然》等雜誌撰稿,現居倫敦。
EV1055
9789864893492
320頁
黑白
2019.07.01
平裝
洪慧芳
VERSO (心理學、趨勢、議題、科普),
漫遊者文化
本書介紹的人物都非比尋常,但我希望讀者對他們的人性感到驚奇,而不是對他們的古怪感到驚奇;我希望讀者因為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共同點、而非相異處而感到訝異。
我想把這些個案完全抽離醫院的環境及神經學家的視角。我想從朋友的角度來看他們,融入他們的世界……。我想瞭解他們的生活和我的生活有什麼不同,我想知道大腦究竟可以神奇到什麼程度。
──海倫‧湯姆森/作者
他們是大腦思覺錯位的病人,還是獲准進入魔幻奇境的旅人?
.如果你所有事情都鉅細靡遺清楚記得,是一種天賦還是詛咒?
.如果你一夕之間從惡棍變成好人,你還會懷念從前的你嗎?
.是什麼幻覺讓你覺得自己像老虎,而不是貓或其他動物?
.如果你有感同身受的能力,你為什麼還會選擇當醫生?……
大腦遠比我們所想的還要特別、奇怪。我們把記憶、情緒感受、辨識方位、將心比心、理解周遭世界等能力視為理所當然,但是萬一這些能力突然大幅提升,或一夕間消失無蹤,我們的生活會有什麼變化?
屢獲得獎記者、科普作家海倫.湯姆森花了數年的時間走訪世界各地,去追蹤那些極其罕見的大腦失調案例。在本書中,她描述遇到的九位奇人,例如一個男人覺得自己是隻老虎、一個醫生光是觀察他人就能切身感受對方的痛苦、一名女子可以聽到大家聽不見的音樂、一個惡棍在一場病後變成截然不同的好人,還有一個男人堅持自己已經腦死,不過是一具屍體……。這些奇人異事顯示,大腦如何以意想不到、甚至巧妙又驚人的方式塑造我們的生活。
特別的是,作者把這些個案完全抽離醫院的環境及神經學家的視角,從朋友的角度來看他們,融入他們的世界。她想問科學家迴避的問題,聆聽他們的童年故事,瞭解他們如何找到真愛,如何以異於常人的大腦在這世間遊走。她想瞭解他們的生活和我們的生活有什麼不同,她更想知道大腦究竟可以神奇到什麼程度。
我們常認為大腦是獨立在我們自己之外,但當我們親眼目睹大腦活動錯位導致一個人的生活變得多奇特以後,才真正瞭解到我們和我們的大腦並不是兩個不同的東西。我們就是我們的大腦!這場探索之旅不僅是在瞭解世上最特別的大腦,也是在發掘我們自己最深的祕密,像是如何塑造永不消逝的記憶,如何避免迷失方向,如何在瞬間變得更快樂,如何產生幻覺,如何做出更好的決定,以及死亡是什麼感覺。
【各界佳評】
. 「一場令人心潮澎湃的科學之旅,這是對人類多元性的頌揚,也是在呼籲大家重新思考所謂的『不可思議』。」──《自然》(Nature)
. 「海倫.湯姆森這本非凡的著作,帶我們展開一場驚人的探索之旅,細探人類大腦令人驚嘆的力量,及其令人目眩神迷的千變萬化。她以優美的文筆,流暢地串接起她與九位奇人的對話,並巧妙地說明大腦的運作方式。這本書將會充實你的大腦知識,讓你嘆為觀止,也溫暖你的心房。」──楊艾德(Ed Yong),《人體微生物的奧秘》(I Contain Multitudes)作者
. 「我們是大腦的總和——不多也不少。海倫.湯姆森巧妙地帶領我們探索世上最奇怪的大腦,一窺那些大腦的奇妙世界,從而瞭解我們可以從自己身上學到什麼。這本書講究科學的精確性,但平易近人,雅俗共賞,令人愛不釋手。」──羅伯‧薩波斯基(Robert Sapolsky),《行為舉止》(Behave)的作者
. 「獲獎科學記者海倫.湯姆森在這本精彩的處女作中,探索奇妙罕見的大腦失調狀況,從看得見異象……到醒來如『行尸走肉』,以及每天詳盡地記住日常細節等怪象都收錄在本書中。他們的故事都很神秘,引人入勝,而且千真萬確。」──英國《書商》雜誌(The Bookseller),當月科普選書
. 「海倫.湯姆森是你企盼的那種科學老師……大腦失控時的狂妄發揮,讓本書充滿了無限魅力,讀來驚心動魄……這本書絕對值得你細細品讀,千萬不要跳過科學解說去看那些驚人的個案,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需要一併閱讀。」──《泰晤士報》(The Times)
. 「這是為一般大眾所寫的神經科學:平易近人,研究翔實,發人深省。這本書就像奧立佛‧薩克斯(Oliver Sacks)的《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The Man Who Mistook His Wife for a Hat),為我們介紹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大腦失調症狀。」
──英國《閒談者》(Tatler)雜誌
大腦的奇特生命
不久之前,擁有一顆不尋常的大腦可能會害你被送進精神病院。「精神疾病」這個詞已經沿用了兩百多年。在那個詞出現以前,大家把任何奇怪行徑都視為瘋狂舉動,並歸咎於其他事物,諸如詛咒、中邪或體液失衡。如果你住在英國,展現那樣瘋狂的行徑,可能會被送去伯利恆醫院(Bethlem Hospital),俗稱瘋人院(Bedlam)。邁克‧傑(Mike Jay)在著作《瘋狂演化史》(This Way Madness Lies)中提到,伯利恆醫院是典型的十八世紀瘋人院,十九世紀變成精神病院,如今則是二十一世紀精神科醫院的典範。
醫院的不同樣貌,反映出社會在治療奇怪大腦方面,已經經歷了很大的轉變。伯利恆醫院剛成立時,主要的目的是避免那些「瘋子」上街。那些患者有暴力傾向或幻覺,失憶、失語或失去理智。院方把他們和遊民、乞丐、輕罪犯關在一起。
患者在醫院裡獲得一般的治療,那些治療的目的是幫他們恢復健康的體質,作法包括放血、洗冷水澡、吃催吐劑以吐出可能阻礙消化的東西。後來因為英王喬治三世發瘋,才促使大家改變這種態度。喬治三世本來只是罹患胃病,但不久之後開始口吐白沫,出現精神錯亂的跡象。皇室請來牧師法蘭西斯‧威利斯(Francis Willis)來為喬治三世治病,他以治療那種疾病著稱。他的方法很直截了當:讓喬治三世下田幹活,幫他穿好衣服,敦促他運動,鼓勵他「樂觀面對」。在三個月內,喬治三世的精神和身體症狀都改善了。於是,醫學界開始認為瘋狂有時是可以醫治的。整個十九世紀,隨著大家以愈來愈理性的方式來解釋心智的運作,精神病院的營運方式也跟著進步。儘管系統不盡完美(拘束衣仍很常見,很多療法以如今的標準來看都太野蠻了),但醫生也開始思考親友可以如何幫助病人、如何建立患者與外界的互動、哪些藥物可以幫忙減輕疼痛及抒解焦慮。二十世紀初,大家開始以「精神疾病」取代「精神錯亂」的說法,醫生開始思考精神失調的背後有什麼生物學的基礎。誠如早年湯瑪斯‧威利斯(Thomas Willis)的預測,二十世紀的醫生可以窺探大腦內部,並找出是哪些改變或病變造成那些異常的行為和觀感。
如今我們知道,精神疾病或任何精神異常,可能是腦電活動失靈、荷爾蒙失調、病變、腫瘤或基因突變的結果,有些問題可以修復,有些無法修復,有些則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當然,我們距離完全瞭解大腦的運作還很遠。事實上,大腦所謂的「較高階」功能(記憶、決策、創意、意識等等)都尚未出現令人滿意的解釋。例如,我們可以用一顆簡單的乒乓球,讓任何人產生幻覺(稍後我會教你怎麼做),但我們幾乎無法治療思覺失調症(舊名:精神分裂症)衍生的幻覺。
可以確定的是,奇怪的大腦提供了一個獨特的機會,讓我們得以窺探所謂「正常」的大腦有何奧秘。它揭露了潛藏在所有大腦深處、等著被釋放出來的非凡才能。它顯示我們對世界的觀感不見得永遠不變,甚至逼我們去質疑自己的大腦是否如我們所想的那麼正常。
我拿到神經科學的學位後,決定成為科學記者。我認為,若要發掘奇特大腦的運作新方法,又同時滿足我想瞭解他人的人生及講述精彩故事的熱情,最好的方式就是當科學記者。於是,我在倫敦帝國學院攻讀了科學傳播的碩士學位,接著努力成為《新科學人》雜誌(New Scientist)的新聞編輯。
如今,身為自由記者,我為多家媒體撰稿,包括BBC和《衛報》。然而,儘管我撰寫了各種健康議題,奇特大腦仍一再吸引我的關注。我參加了多場神經學的會議,大量閱讀科學文獻,收集了成堆稀奇古怪的醫學期刊,只為了獲得罕見大腦的相關研究,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線索也不願錯過。其他主題對我的吸引力,總是不及罕見大腦個案的一半。
但是,研究罕見大腦並不輕鬆,以前那種個案研究的形式已不復見。十八、十九世紀的個案史學家是以豐富的故事來陳述個案,他們以精彩詳盡的方式來描述患者的生平,把個案寫得有聲有色。如今的案例研究則是客觀冷靜的,不帶個人色彩。讀者只知道患者的名字縮寫,患者的特徵消失了,生平也隻字未提。神經學的主體——那顆奇特大腦的主人——對他周圍的科學來說,大致上已經變得無關緊要。
然而,某晚我在辦公室加班時,讀到一篇截然不同的報導。那篇報導是描述一八七八年在緬因州森林的深處首度發現的一種症狀。當地有一小群伐木工人出現一種令人費解的行為,有人請美國的神經學家喬治‧米勒‧比爾德(George Miller Beard)去調查原因。比爾德實地走訪後,也覺得難以置信,他後來稱那些人罹患了「驚嚇反射煩亂症」(Jumping Frenchmen of Maine)。你只要以一個簡短的口令嚇到一個人,那個人就會馬上聽命於你,並乖乖地執行指令,不管後果如何。你叫他扔出一把刀,他就扔。你叫他跳舞,他就跳。
那篇報導不僅在疾病的描述上引人注目,連第二頁的照片也同樣醒目。照片中顯示一位罹患該病症的女性,她的腿懸在空中,一副飽受驚嚇的樣子。那張照片是在那名女子的家中拍攝的。多年來我讀了無數的科學文獻,那是我第一次在論文中看到案例的照片。
比爾德在森林裡待了數週。在伐木的淡季,伐木工是到旅館工作,所以比爾德也住進了那些旅館。此外,他也訪問了那些伐木工的家人和親友,並寫下伐木工的嗜好和人際關係。他試圖從他們的生活中瞭解其大腦的運作。他以那篇論文講述了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
我凝視著那張照片,心想:要是換成我,在當今的情境下,我會怎麼做。我能不能追隨比爾德的腳步,去造訪那些大腦稀奇古怪的人,從而發掘出人腦中最不可思議的面向?
我想起神經科醫生兼作家奧立佛‧薩克斯(Oliver Sacks)曾說:想要真正瞭解一個人,知道他的深度,你需要撇開想要測試他的衝動。在他生活、思考、追求自己的人生時,以開明的方式靜靜地觀察他。薩克斯說,你會因此發現非常奇妙的東西正在運作。
於是,我的目光瞥向眼前那一大疊文獻,那是我長達十年的收集,裡面包括科學界已知最奇怪的大腦症狀。多數的論文僅提到患者的名字字首、年齡和性別。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堆論文從桌上拿起來,攤在我周遭的地板上,坐在那裡讀了好幾個小時。在世界各地,奇怪的事情正發生在一般人身上。我很好奇,那些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他們會讓我講述他們的故事嗎?
※ ※ ※
在接下來的兩年間,我走訪世界各地,親自造訪那些大腦很奇特的人。他們都接受過多位醫生和研究人員的測試、掃描和分析,但鮮少公開透露他們的生活。當然,薩克斯做過類似的事,尤其是一九八五年出版的著作《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The Man Who Mistook His Wife for a Hat)。在那本書中,他稱那些研究的對象是「造訪魔幻奇境的旅人」。他說,若是沒有他們的故事,我們永遠不會知道那種奇妙的世界觀感可能存在。
我覺得現在是重溫這個概念的好時機,藉此瞭解這三十年來的神經學革命為我們揭示了什麼。這段期間,又出現了哪些魔幻奇境?此外,我也想做薩克斯以前沒做的事。我想把這些個案完全抽離醫院的環境及神經學家的視角。我想從朋友的角度來看他們,融入他們的世界。我想問科學家迴避的問題,聆聽他們的童年故事,瞭解他們如何找到真愛,如何以異於常人的大腦在這世間遊走。我想瞭解他們的生活和我的生活有什麼不同,我想知道大腦究竟可以神奇到什麼程度。
我的探索之旅是從美國出發,我造訪了一位電視製作人,他從未忘記人生中每一天的細節;我也造訪了一位永遠處於迷路狀態的女性,她連在自己家裡也會迷失方向。在英國,我訪問了一位老師,她覺得她的記憶不像自己的;我也訪問了某位前科犯的家人,那個前科犯在一夜間性格丕變。接著,我飛到歐洲和中東,去見一位覺得自己是老虎的男子,一個永遠活在幻覺中的女人,一位可以看到不存在色彩的年輕記者。我也訪問了一個名叫葛蘭的男子,他有三年的時間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我親自拜訪了那些與奇特大腦相處多年的人,也造訪了幾位以前一直對外保密,沒讓外界知道自身狀況的人。過程中,我接觸到一些非主流的科學家,他們試圖解開有關現實的本質、光暈的存在、人類記憶的極限等問題。在這趟旅程接近尾聲時,我拜訪了一位大腦非常奇怪的男人,而且他還是醫生,他的奇妙大腦改變了我看待大腦的方式。
剛啟動這趟旅程時,我原本擔心自己能不能理解這些人的獨特生活。後來我發現,把他們的生活放在一起比較時,我反而可以看清楚大腦正常運作時的全貌。透過他們的故事,我發現大腦是以出乎意料、甚至巧妙又驚人的方式來塑造我們的生活。但那些故事也讓我瞭解到,我們如何塑造永不消逝的記憶,如何避免迷失方向,以及死亡是什麼感覺。他們教我如何在瞬間變得更快樂,如何產生幻覺,如何做出更好的決定。我也學會了如何培育幻肢,如何看到更多的現實狀況,以及如何確認我還活著。
我不太確定那些能力是何時出現的,也許是我開始看到虛幻人像的時候,或是我發現如何聆聽眼球轉動聲音的瞬間。不過,在波士頓的暴風雪和阿布達比某個塵土飛揚的駱駝賽道之間,我突然領悟到,這場探索之旅不僅是在瞭解世上最特別的大腦,也是在發掘我自己的秘密。
後面講述的故事中,有些是最近發生的,有些是發生在幾百年前。所以這趟旅程不是從二十一世紀啟程,我們先回到古希臘的某場宴會上,就在一場可怕的災難即將降臨的前幾刻。
簡介:大腦的奇特生命
一、鮑伯:從未忘記人生中每一天的細節
你叫鮑伯回想這輩子某天的經歷,他可以鉅細靡遺地告訴你。
「就好像看家庭電影一樣,」鮑伯說:「我回想起過去的某一天時,可以感覺到那天的感受,還有那天的天氣。……所有的感覺都會浮現,我還會記得那天跟誰在一起,甚至我在想什麼、我的觀點或態度。——一切都在我的想像中活躍了起來。」
二、雪倫:方向感突然消失,不知身在何方!
五歲的雪倫告訴媽媽,周圍的一切看起來都變了。她的母親看起來很生氣,雪倫也不明白,為什麼母親不肯幫她?「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一切看起來都很不對勁。」她說:「我很困惑。」
母親正眼看著她,以一根手指指著她的臉說:「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否則他們會說妳是女巫,把妳燒死。」
三、魯本:能夠看到每個人都圍繞著光暈
「所以你看到有人穿的衣服顏色會讓你聯想到粗魯時,你可能對他產生反感嗎?」我問道,並低頭看我的藍色洋裝。
「沒錯!」他說:「如果對方穿著很黃的衣服,或是我因為對方的聲音而看到他散發出綠色的光暈,我可能會覺得那個人不太好,因為他們的綠色讓我有某種感覺。」
四、湯米:性格一夕切換,從惡棍變成大好人
二○一二年九月,湯米因肝病過世。我聽到他的死訊時,把我們過去的所有對話、電郵、信件全拿出來重讀一遍。那封最後收到的電郵,似乎是複習這一切的不錯開端:「海倫,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看到一個陌生人,但他看起來很快樂。祝一切都好。」
五、希維亞:無盡的音樂幻聽,從來沒有平靜過
我問希維亞,她有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她有幻聽。
「沒有,我很少跟外人談起這件事。……我刻意忽視它們,不跟別人談起,因為我不想讓它們變得重要。這是我獲得的最佳建議——它讓我和那些聲音和平共處。」
六、馬塔:錯把自己當老虎的人
「你覺得自己是老虎時,有照過鏡子嗎?」我問道。
「有,」他說。「我感覺自己是老虎時,看過鏡中的自己,我看到兩個東西。我看到自己變成老虎,我也看見一隻獅子抓著我的頭和脖子。我無法把那個情況合理化,那很可怕。」
七、露薏絲:魂魄脫離身體,像在看自己演的電影
露薏絲看來魂不守舍、提心吊膽、疲憊不堪,茫然地看著我們周遭的人。
她說,她覺得自己像活在一齣戲裡,她身邊的每個人,包括我在內,都是演員。她感覺自己完全脫離了這個世界。「我可以聽到我在跟妳說話,」她說,「理性上,我知道這是我的聲音,但感覺不像我的,所有的感覺都很不真實。」
八、葛蘭:腦死的清醒者,覺得自己是一具屍體
「我告訴他們,我已經沒有大腦了。」
葛蘭指著沙發說:「我坐在那裡,就是妳現在的位置。我就這樣坐一整天,坐好幾個月,腦袋空無一物。我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人也不想見,就只是盯著那堵牆,像顆蔬菜一樣。不知怎的,我的身體並未意識到大腦已經死了,但我知道大腦死了。」
九、喬爾:超級同理心,旁觀他人之痛苦猶如親受
在醫院那種環境裡,很難理解喬爾如何保持冷靜。如果一個病人感到疼痛、咳嗽和嘔吐,他會感到自己的肺也縮了起來。病人插管時,管子放入喉嚨的那一刻,他也會感覺到自己的聲帶緊繃。他把針插入病人的脊椎時,也會感覺到針慢慢插入自己的下背部……
結語:沒有什麼是不可思議的
我們應該好好享受大腦創造的生命——尤其是那些不「正常」的生命。本書介紹的人物都非比尋常,但我希望讀者對他們的人性感到驚奇,而不是對他們的古怪感到驚奇;我希望讀者因為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共同點、而非相異處而感到訝異。他們讓我瞭解到,每個人都有一個非凡的大腦。
謝辭
附註與資料來源
第六章 馬塔:錯把自己當老虎的人
從古至今,一直有人類可以變成動物、之後又變回人類的傳說。其中最可怕的是狼人,不僅嗜血,又有兇殘的衝動,殘害的對象不分活體或屍體。
這種人類變野獸的故事,在人類歷史上幾乎每個時期都曾出現——從最早的通俗小說《愛情神話》(Satyricon)到羅馬故事《萊卡翁》(Lycaon)裡皆有。在《萊卡翁》裡,阿卡迪亞(Arcadia)的暴君因膽敢欺騙天神宙斯,而遭到宙斯的懲罰,變成一匹狼。如今,我們只要翻開《哈利波特》或《暮光之城》,就會發現狼人的故事仍充滿血腥誘惑。
你可能會納悶,狼人為什麼也列在我尋找世上最怪大腦的旅程中。但狼人的驚人事實在於,那不是只侷限於通俗小說和民間傳說的故事。一些最早的醫學文獻也曾提過人類變成動物的個案。西元七世紀亞歷山大時期的醫生保盧斯.阿金塔(Paulus Aegineta)把這種痛苦描述成罹患憂鬱或黑膽汁過多。在中世紀時期,愈來愈多人把這種情況解讀成魔法和魔鬼造成的,據說患者很容易發出野獸般的嚎叫,還會尋找生肉食用並攻擊人類。
那種狀況究竟是什麼造成的?一種可能是,當時為其他疾病開的藥膏可能導致慢性發麻之類的副作用。患者可能把它解讀成皮膚內長出毛髮的感覺,以及人類變成動物的「證據」。
歷史學家也指出,食用罌粟或天仙子(類似有毒顛茄的植物)等草藥可能是罪魁禍首。十七世紀的藥草師以天仙子作為鎮靜劑,也拿它來治療風濕性疼痛和牙痛。我們現在知道,這些療法可能讓人產生栩栩如生的幻覺。有大量的記錄顯示,病人服用這些植物後,會感覺自己暫時變成了豹、蛇和神話中的動物。
隨著時間推移,有些人為此考慮了幾種療法,其中包括喝醋、淨化血液,最激烈的作法是以銀彈射擊。
照鏡子時,看到一隻動物盯著自己是什麼感覺?
史上最著名的狼人故事之一,是法國朗德(Les Landes)十四歲少年尚.葛瑞尼業(Jean Grenier)的故事。十七世紀初期,葛瑞尼業吹噓他已經吃掉五十幾個孩子。他說,他比較喜歡四肢著地到處跑,嗜吃生肉,「尤其是小女孩的生肉」,他宣稱那「很美味」。葛瑞尼業被判處絞刑及身體焚燬。然而,在這一切發生之前,當地的司法單位派了兩名醫生來檢查他,他們判斷他罹患「狼化妄想症」(lycanthropy),那是由邪靈引發的疾病。邪靈會讓人的眼睛產生幻覺,想像出那種東西。」葛瑞尼業因此未被處死,而是被送進修道院。
直到十九世紀中期,一種完全理性的解釋才普遍獲得認同。醫界推論那種疾病本質上並不神祕,而是一種精神疾病。在過去一百年間,狼化妄想症放寬了定義,涵蓋了人類變成任何動物的錯覺。有報導指出,有人認為自己變成狗、蛇、鬣狗,甚至蜜蜂,那些都是極罕見的情況。荷蘭帕納西亞精神病學研究所(Parnassia Psychiatric Institute)的精神病學家詹・德克・布洛姆(Jan Dirk Blom)翻閱國際記錄時,只發現十三份證實的報告顯示過去一百六十二年間有人出現變成狼的幻覺。
我對這種不尋常的大腦失調很感興趣,但也感到有些不安。雪倫和魯本讓我知道一個人對世界的觀感很容易就跟別人不一樣,希維亞讓我知道每個人都有可能產生幻覺,但這種變成動物的幻覺感覺更為極端。大腦怎麼會如此忽視人類的形體呢?一個人為什麼會相信自己沒有胳膊和腿,只有爪子和翅膀呢?我想知道,照鏡子時,看到一隻動物盯著自己是什麼感覺?那能讓我們瞭解我們看待自己身體的方式嗎?
布洛姆已經發現這種情況非常罕見,所以我本來沒料到我可以遇見罹患狼化妄想症的人。不過,我常跟專業醫生及精神病學家聯繫,看他們是否認識患有這種疾病的人。我很快就發現,狼化妄想症並不是一種獨立的症狀,而是跟其他更常見的精神疾病一起出現,例如思覺失調症。我訪問的醫生大多表示,他們從未遇過這種情況。少數遇過這種情況的醫生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大學(United Arab Emirates University)醫學暨健康學院的院長哈姆迪.莫塞利(Hamdy Moselhy)。事實上,他是世上少數治療過這種疾病不止一次的研究者。
哈姆迪第一次遇到狼化妄想症是在一九九○年代初期,當時他在英格蘭伯明罕的萬聖醫院(All Saints’Hospital)擔任主治醫師。他在那裡遇到一個三十六歲的男人,那人某天遊蕩到川流不息的車陣中,遭到逮捕,此後的數年間,行為一直很怪異。他會在地板上爬行、吠叫,吃街上的嘔吐物。他告訴醫生,他相信自己是狗,也聽到聲音叫他去做狗做的事,例如從廁所喝水注。
我第一次和哈姆迪談到這個症狀時,他說:「我從未在精神病學上聽過這種現象。我以為他是在裝病以逃避判刑。」他對主管這麼說,主管叫他去讀狼化妄想症的資訊。哈姆迪亟欲從過去的病例中學習,連忙去翻找了醫學文獻。
他發現一份文獻提到,一名三十四歲的婦女激動又緊張地來到急救室。突然間,她開始像青蛙一樣跳來跳去,呱呱叫,伸出舌頭,好像要抓蒼蠅。另一個案例是描述一個女人覺得自己正在變成蜜蜂,感覺身體愈來愈小。
二○一五年底,哈姆迪寫一封電子郵件給我,說他的病人馬塔多年來斷斷續續地出現狼化妄想症。馬塔常連續好幾個小時相信自己變成了老虎。不過,現在他的病情已經控制住了,他很樂意和我談這件事。哈姆迪寫道:「妳願意來阿布達比跟他見面嗎?」
到了夜間會變成老虎的男人
現在是早上九點,車內的溫度計已飆升至攝氏四十四度。我從開著空調的計程車內,看到閃閃發光的摩天大樓從窗外閃過。謝赫扎耶德大清真寺(Sheikh Zayed Grand Mosque)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內最大的清真寺,那巨大的棕色與金色尖塔聳立在地平線上。我們持續往西前進,直到市郊,那裡已沒有宏偉建築,只剩下成排的破舊商店。我們轉入一條五線道的高速公路,兩旁種滿了棕櫚樹。突然間,建築物都消失了,我們彷彿來到某個看不見的邊界。兩邊的景色都變成貧瘠的沙丘,只有零星幾棵樹及偶爾出現的駱駝走道路標。
這樣的景色持續了一個小時的車程。
司機安朱德(Amjud)突然說:「阿爾艾茵(Al Ain)的人都是純樸的村民。」當時無盡的沙丘令我陷入恍惚狀態,他的話使我從恍惚中驚醒過來。我環顧四週,注意到路邊變得稍綠一些。
這個社群可能覺得他們是村民,但阿爾艾茵其實是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第四大城,鄰近阿曼邊境,有時以花園城市著稱,那個稱號反映出當地有許多公園及林蔭大道。
其中一條大道是通往阿爾艾茵醫院(Al Ain Hospital)。安朱德停車後,我走下車。迎面而來的熱空氣好像打開烤箱一樣,所以我快步走向最近那棟有空調的大樓。在那裡,我和哈姆迪及拉菲雅.拉希姆(Rafia Rahim)見面,拉菲雅是非常聰明的專科醫生,講起話來輕聲細語。我們三人一起走回本院時,我問拉菲雅,馬塔還好嗎?
「他很好,」她說,「但今天早上他有點焦慮。」
※
我們來到一條寬敞繁忙的走廊,看到馬塔坐在椅子上等候。他穿著傳統的白色襯衫狀長袍(kandura),戴著白色頭飾,四十幾歲,但黑眼圈使他看起來比實際老。他留著濃密的黑鬍子,灰白豐滿的臉頰上佈滿了皺紋。
他從椅子上起身,看著哈姆迪。哈姆迪對他熱情地打招呼。
「這是海倫。」哈姆迪說。我伸出手,馬塔輕輕地握了握我的手。
我們一行人穿過醫院,來到一排空蕩蕩的辦公室。走廊的盡頭是一間小工作室,裡面只有一張桌子和四把椅子。哈姆迪請我們先坐下,他說他去找一些水過來。馬塔選了離門最近的那把椅子,我和他成直角坐著。拉菲雅暫時離開我們,回她的辦公室去檢查東西。
房間只剩下我和馬塔,我對他微笑,感謝他來醫院看我。他盯著我看,接著把頭歪向一邊,露出迷惑不解的樣子。我問他還好嗎,他的反應還是一樣,顯然不太懂我說了什麼。我知道馬塔的英語不流利,但我記得他懂一點英語。我露出微笑,把頭朝門口的方向擺了一下,我說:「我們等哈姆迪來吧。」
我們靜靜坐在那裡時,我回想馬塔的相關資訊。他十六歲時,被診斷出罹患思覺失調症,當時他常住進當地醫院的精神病房。有一次,他出現炸彈爆炸的幻視及幻聽,並報警說他覺得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遭到襲擊。軍隊根據他的報案而動員起來,後來他因誣告罪而遭到逮捕。
成年後,馬塔告訴醫生,他除了經常出現幻覺以外,夜間也會變成老虎。他說他感覺到手腳開始長出爪子,並在房間內咆哮。這種情況發生時,他會把自己鎖在房內,因為他擔心出了房門可能會吃人。他告訴哈姆迪,有一次他去理髮,覺得自己變成了老虎,還從椅子上跳起來,想要咬理髮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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