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一堂考試終於開始了。
前一天晚上，熙貞陷入奇妙的興奮和緊張之中，根本無法好好入睡。平時她為了調整狀態，會早點結束複習，並且儘早上床睡覺，但昨天根本無法照常作息。再加上沒辦法集中精力唸書，真正唸書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所以狀態不可能好到哪裡去。如果這是真正的大學考試，成績肯定非常難看。
看過紅色月亮後，她對西尼的詛咒術懷抱一定程度的信心。但過了幾天後，又漸漸開始心生懷疑。
『我那天看到的景象是不是幻覺？』
當時的記憶太過深刻，反而感覺不現實。那天，她整天都有種被什麼東西魅惑的感覺，也許自己看到的只是大腦的錯覺。這麼一想，隨著模擬考日期的逼近，不安的情緒也逐漸增加。她無法跟平時一樣認真唸書，總是陷入這個想法中掙扎不已。然後某天一睜眼，就到了考試當天。
老師拿著試卷走進教室。熙貞感到頭暈目眩，喘不過氣，好想就這樣逃跑。反正考再多試，結果也是顯而易見。她想像自己從座位跳起來，奪門而出的樣子。然而，她沒有那種勇氣。
前面開始傳遞試卷。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只能坐下來考試，別無他法。她咬緊嘴唇，接下試卷。
『竟然相信那種東西，我簡直就是廢物！』
熙貞在心裡破口大罵，同時在考卷寫下名字。她還沒開始解題，手心已經汗水涔涔。她不由自主連聲說道「完蛋了」。
她強壓住想吐的感覺，好不容易才開始看試卷的第一道題。然而別說是答案，就連題目都看不進去，整個人暈頭轉向。
『不行！這樣根本沒辦法考試啊！』
熙貞乾脆放棄答題，閉上眼睛懇求神蹟，也不知道對象是西尼還是誰。然後，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開始吟誦那句咒語。
「……還魂代命，除舊更新……還魂代命，除舊更新……還魂代命，除舊更新……拜託幫幫我……」
片刻之後，她懷著自暴自棄的心情睜開眼睛。一想到自己不知道在幹什麼，就對自己失望不已。熙貞看向考卷的眼神中充滿絕望。
這時，驚人的事情發生了。她都還沒來得及讀完題目，選擇題的四號選項就變得格外突出，彷彿只有這個選項的字體用不同的方式印刷一樣。熙貞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好，眼睛看見的東西才這麼奇怪，於是抬手揉了揉眼睛。然而，醒目突出的文字依然沒有改變。而且，不僅是第一道題目而已，第二題、第三題也在讀完題目之前，就有特定選項的文字變得顯眼。這時，熙貞才意識到效果已經開始顯現。
『是真的！不是我的錯覺！』
握筆的指尖顫抖不已。她感到欣喜若狂，因為只有她一個人獲得這項特殊能力。她完全不需要自己作答，只要將映入視線的答案寫出來就好。不到十分鐘，她已將所有答案全部抄寫下來。她放下考試用筆，看著謄寫完畢的乾淨答案紙，不由自主笑了起來。A大學的醫學院再也不是夢想。
所有考試一結束，教室裡的同學們就開始分享彼此的答案。熙貞環顧教室一圈。只要看大家的表情，立刻就能知道誰考得好，誰考得不好。四處傳來幾家歡樂幾家愁的聲音。這次考試似乎大致上偏難，她聽到很多嘆息聲。但是，熙貞不可能知道，她只是把眼前的答案抄下來，當然不知道問題的難度如何了。事實上，她現在對這些也已經不感興趣了。反正只要有西尼的詛咒術，就算不用唸書也無所謂。終於不用再成為學習的奴隸了。她看著那些為了一個問題抓耳撓腮的同學，獨自沉浸在勝利的感覺之中。
「妳知道五班的智秀吧？全校第一，打算放棄這次考試了。」
有個同學走到敏英面前說道。
敏英一臉驚訝地詢問原因。
「聽說她第一節考試開始沒多久，眼睛就突然看不見了。她一直哭個不停，所以老師就直接帶她去保健室了。」
「眼睛看不見？」
其他學生也對這件事感到好奇，紛紛聚集在一起。
只有熙貞裝作沒聽見，靜靜待在位置上。
「然後呢？」
「聽說有別的老師帶她去醫院，結果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真可怕，眼睛竟然會突然看不見。」
旁邊一名同學一副毛骨悚然的樣子說道。
敏英似乎感覺到不對勁，思索片刻後開口說道：
「喂，這不就是西尼的詛咒術嗎？聽說名字被寫在紙上後，那個人會瞎一段時間，對吧？」
「哦，對耶！沒錯！」
熙貞的心臟瞬間停了一拍。
她一心撲在考試上，根本沒料想到這種情況。當然，她雖沒想過自己會受到懷疑，但其他人想把那個事件跟西尼的詛咒聯繫起來，仍令她困擾。
「難道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進行西尼的詛咒儀式？」
一名同學那麼說完，眾人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表示認同。
「哎，只是壓力太大而已吧！」
有人提出了比較現實的說法。
其他人也馬上表示同意，紛紛說道「應該是吧」！最先提起西尼話題的敏英似乎也不相信真的是詛咒所致，大概只是好玩才隨便提起的話題而已。
熙貞鬆了一口氣。
「熙貞，妳怎麼想？」
敏英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熙貞驚慌失措。
「什麼？」
「我在說西尼的詛咒啊，那會是真的嗎？」
敏英露出神祕的微笑，問道。
熙貞不禁懷疑敏英是不是察覺到什麼，所以故意試探自己。當然不可能是這樣，但她總是往那個方向去想。
「有時間去想這些，還不如認真唸書。」
她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說道。
眾人轉頭看向她，好像在嫌棄她掃興一樣，但她說的話也沒有錯，所以大家只是露出不悅的表情，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敏英也沒有繼續追問相關情況，熙貞這才卸下心頭重擔。
一回到家，熙貞懷著緊張的心情，自己先對了答案。從一開始就都是打勾，越往後越難找到錯誤的答案，即使難度高的問題也答對了大多數。這些問題她只靠自己的實力，肯定沒辦法答出來，但現在不會了。對完答案後，她不由自主發出欣喜的尖叫聲。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是她至今為止從未拿過的分數。一時之間，她也難掩內心的激動。說實話，她從來沒有期待過會拿到這麼好的成績。如果在大學考試能得到這樣的分數，A大的醫學院似乎也是囊中之物。
「聽說詛咒儀式只能做三次？現在我只剩下兩次機會。一次用在十月份的全國聯考，最後一次用在大學考試的時候。非常完美。雖然對智秀有些抱歉，不過還是要麻煩她多多擔待了。呵呵。好，下一次儀式要用什麼動物呢？狗？貓？貓咪是不是比較容易弄到啊？」
熙貞立即打開手機上網，檢索「流浪貓喜歡的食物」。她盯著手機畫面，眼神就像讀書時一樣認真。
不久後，期待已久的模擬考試成績終於出來了。雖然早就知道分數，但真正確認成績單後，才有拿高分的真實感。班導對她讚不絕口，說道「熙貞的努力終於有回報了」。其他同學也用羨慕的眼神看著她，她每次都必須用盡力氣才能忍住不笑。
但是最讓她開心的，還是媽媽的反應。這是熙貞第一次這麼理直氣壯地把成績單交給媽媽，接著仔細觀察著媽媽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吵過架，媽媽並沒有明顯表現出情緒，但看到成績單的時候，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而且，她一改過去老是把熙貞的成績單當作垃圾的態度。媽媽沒有對她大吼大叫，也沒有對她生氣發火，只是盡可能抑制住喜悅之情，簡短地說了一句「做得好」。她上了高三之後，第一次見到媽媽這個樣子。光是這一點，就能讓熙貞感到心滿意足了。
「辛苦了，繼續保持。」
「嗯。」
海淑從錢包裡拿出四張五萬韓元的鈔票，遞給熙貞後說道：「拿去買需要的東西吧。」
熙貞接下錢，回到房間，一下子撲倒在床上，然後一邊哼歌一邊玩手機。平時，從現在開始到凌晨時分，她都必須坐在書桌前讀書，但今天她只想躺著玩手機。不，不只是今天，之後也打算繼續玩下去。只要有西尼的詛咒術，讀書複習之類的事情根本可以拋諸腦後。此外，媽媽的嘮叨也到此為止。熙貞覺得此時此刻非常幸福。只要能維持這份幸福，她感覺自己什麼都願意做。
就算是殺害動物這種殘忍的行為。
6
這一個月以來，她擁有一段幸福的時光。她荒廢學業，自由自在度過每一天。困了就睡，餓了就吃，想玩的時候就玩。只是，她會在媽媽或其他人面前做出讀書的樣子。就這樣樂不思蜀，不知不覺一個月就過去了。現在，是時候為下一次的幸福付出代價了。
在開始儀式之前，她在網路上購買了叫做肉泥的東西。這是會讓貓咪為之瘋狂的零食，她打算用來當作誘餌。她已經打聽好這個社區裡流浪貓經常出沒的地方，接下來只要表現得像是要救助並收養流浪貓的人就行了。這是一次非常輕鬆的作戰，跟預想的一樣相當容易。
她抓到一隻三花貓，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類養過，個性頗為溫馴乖巧。這次，熙貞也帶著那隻貓前往溪邊的空地。這件事最難的部分，應該是殺死動物並挖出眼睛，但奇怪的是，熙貞並不覺得有那麼困難。她處理過倉鼠，已經知道作法了。只是第一次處理這麼大的動物，心情還是有點緊張。
「老實一點，我不會弄痛你。」
她徒手扭斷倉鼠的脖子，可是對貓咪下不了手，於是事先準備好繩子，做成一個套索掛在貓脖子上，然後趁牠不注意時用力勒緊。果然，貓比倉鼠更不容易殺死。她被貓爪抓傷了幾道傷口才得以成功。
「對不起，我也沒辦法。希望你下輩子一定要投胎為人。」
後面的流程十分順利。她熟練地取出眼球，連同寫著名字的紙條一起放進箱子裡燒掉。屍體就簡單處理，原地挖土掩埋了。
回到家後，她也進行了同樣的儀式。在進行儀式的過程中，她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中世紀的女巫。從向惡魔獻祭並獲得力量這一點來看，她確實跟女巫沒什麼不同。熙貞不禁想著，其實成為女巫並沒有那麼糟糕。
第二次詛咒儀式完成了。現在，只要進行最後一步，就是確定紅色月亮是否升起。熙貞打開窗戶，仰望天空。但是從剛才開始，天空就布滿烏雲，無法看見月亮是否升起。看起來馬上就要下雨了，她不得不放棄觀測紅色月亮。
「反正只是確認動作而已，沒看到應該沒關係吧？」
將蠟燭和鏡子收拾好後，熙貞便上床睡覺了。她不禁心生好奇，明天的全國聯合學力測驗究竟會拿到多少分。沒過多久，雨滴便開始打在窗戶上。她聽著雨聲，心情愉悅地進入夢鄉。
◊ ◊ ◊
大學考試前的最後一次全國模擬考試終於開始了。從早上開始，教室裡就充斥著緊張的氣氛。由於這次考試是測驗學生目前為止學習的總成果，所以參加考試的學生都前所未有的認真。這次模擬考試也是最貼近實戰的一次測驗。
熙貞前一晚睡得香甜，所以狀態良好。與其他緊張的同學不同，她十分游刃有餘，甚至有些厭倦等待的時間，希望考試趕緊開始。
負責監考的老師終於走進教室。看見老師手中的試卷，她已經開始心跳加速。好想趕快使用這個能力。
沒過多久，前面開始傳遞試卷。老師叮嚀考生不可翻開試卷，直到考試時間開始為止。
接著，學校廣播通知第一節考試開始。
熙貞心情十分激動，垂眼俯視考卷，然後像上次一樣，懷著懇切的心情開始默念咒語。
「魂還代命，除舊更新。還魂代命，除舊更新。還魂代命，除舊更新。這樣就可以了吧……」
她從第一題開始就沒有仔細讀問題，而是直接看向選項，因為她相信這次也能直接看到正確答案。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了？』
魔法般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沒有任何一個選項看起來比較顯眼。驚慌失措的熙貞趕緊看向第二道題目。第二題也一樣，沒有任何一個字有什麼特別之處。
「是我唸錯咒語了嗎？再來一次……魂還代命，除舊更新……」
然而，不管試了幾次都沒用。她的眼睛看不到正確答案。下一題，再下一題也一樣。
「怎麼可能，我的儀式明明很完美……」
熙貞反覆琢磨哪裡出了問題，但怎麼也找不到答案。儘管如此，時間依舊在流逝。最後，她只好放棄借助他力，憑自己的能力完成考卷。可是這段時間，她深信西尼詛咒術的力量，完全沒有讀書複習，實力大不如前。此外，她在寫考卷的期間一直分心思考儀式失敗的原因，完全無法集中精神。
就這樣，最重要的模擬考試搞砸了。
『到底為什麼失敗了！明明流程都一模一樣，怎麼回事！』
前一天晚上沒有看見紅色月亮這一點讓熙貞耿耿於懷。她本以為是因為有烏雲看不到月亮，此刻不禁懷疑是不是儀式失敗才看不到。如果是這樣，表示那天進行的儀式中有做錯的地方，但她怎麼想都想不通是哪裡出錯。
『我沒有使用相同的動物，也沒有超過限制次數。那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她想，敏英應該會知道吧。這樣回想起來，她突然想起當時敏英在講注意事項時，被自己中途打斷的場景。
「第二點，同樣……」
「算了，我不想聽了。到底誰會做那麼瘋狂的事情？」
大概就是敏英沒有講完的第二點注意事項。熙貞推測儀式中沒有遵守這一點，所以才導致失敗。那麼，她必須去搞清楚第二點注意事項是什麼。
為了問清楚這一點，熙貞轉頭看向隔壁桌的敏英。但是看到她臉的瞬間，突然就無法張嘴了。總覺得好像會被她懷疑。
『現在提起這件事，肯定會引起懷疑。她好像本來就在懷疑我，我還突然問她這件事，根本自投羅網吧？感覺她就會到處宣傳我對智秀下詛咒的事情啊！用膝蓋想也知道！』
熙貞仔細想了想，發現其實沒有必要非問敏英不可，因為敏英也是從別處聽來的。在網路上找一下，肯定能找到關於西尼詛咒術的詳細內容。
在回家途中的公車上，熙貞用手機上網搜尋西尼的詛咒術。果不其然，相關信息接二連三出現在網頁上。她逐一閱讀這些資訊，很快就知道第二點注意事項的內容。
第二點注意事項
寫在紙上的名字只能使用一次。
「可惡！我就知道！」
不顧旁邊的人是否聽見，熙貞不禁放聲喊道。儀式失敗的原因，就是她在兩次儀式都寫了全校第一名的智秀的名字。她對自己的愚蠢感到惱火不已。只要先在網路上搜索過，就不會犯下這種錯誤，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還好，要是在大學考試出現這種錯誤該怎麼辦！』
模擬考試的成績怎麼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大學考試。但是，讓熙貞覺得煩躁的是，這次又得聽到媽媽的嘮叨了。
『現在智秀已經不能用了。可惡，早知道是這樣，全校第一就留到最後了。』
儘管如此，還有全校第二名的名字，用來考大學應該可以應付。她沒有考慮其他學校的第一名。她就讀的學校已經是揚名全國的名牌高中，模擬考試的高分者也在這裡齊聚一堂。
問題在於補習班的最後一次模擬考試。事實上，她本來想要放棄這次考試，但這次全國聯合學力測驗考砸了，所以沒辦法這麼做。如果下次考試又考砸了，媽媽可能會想勒死自己。
『那就模擬考試的時候再試一次？說不定還有其他條件，讓大學考試的時候又失效。是啊，小心點沒什麼壞處。但是詛咒術的使用次數限三次，這有包含失敗的那次嗎？』
熙貞在網路上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不管怎麼找，都沒有關於失敗案例的結果。用各種不同的搜索詞或搜尋網站，結果還是一樣。
『是因為沒有問題才沒人討論吧？如果失敗也包括在三次裡面，肯定有人發文提問。但是，完全沒有人提問啊！這不就是證據嗎？』
熙貞漸漸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信心。
『更何況，這次我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包含在限制次數裡就太過分了。這就像我在商品出貨之前取消訂單，店家卻要我付錢，不是嗎？』
熙貞覺得這個邏輯十分合理。實際上，自己不但沒有獲得任何利益，反而遭受巨大的損失。如果西尼這個存在還有良心，那麼這次的儀式應該要視為無效。她這麼想著，不斷自我合理化這個想法。這樣一想，才覺得心裡不踏實的感覺有所消解。
不管怎樣，現在應該要開始準備下一次詛咒儀式了。她決心這次一定要做得完美無缺。
「已經用過倉鼠和貓咪、下一次要用狗嗎？」
她就像在挑選物件，漫不經心地說道，然後開始上網檢索流浪狗。
7
「妳瘋了嗎？竟敢拿這種分數回來？比垃圾還不如！」
海淑把成績單揉皺後丟在地上。她的憤怒比熙貞預想的還要來得洶湧。但是熙貞心想，上次考試成績那麼好，應該可以扯平一點吧。不想這反而成為毒藥。
海淑認為女兒不過考了一次好成績，就得意忘形而沒有努力讀書，所以比平時更加怒火中燒。也因為這次成績真的太差勁了。
班導也特地單獨把熙貞叫去談話，可見情況相當嚴重。熙貞用狀態不佳來當藉口，但老師似乎不太相信那句話。
「妳是故意的嗎？是不是想看媽媽發瘋的樣子，才故意這樣！沒嘴巴嗎？說話啊！」
「我只是狀態不太好，大學考試的時候不會這樣。」
「狀態？不要開玩笑了！就算腿骨折了，也不會考出這種分數！……妳最好老實說，上次考試妳是抄誰的答案？」
「我哪有抄別人！」
熙貞瞬間暴跳如雷。若要仔細追究，她的行為比抄答案更惡劣，但即便如此，她也無法忍受從媽媽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她平時是有多麼無視自己，多麼蔑視自己，才能若無其事說出這種話？
「不然妳證明給我看啊！證明妳是靠自己的實力來考試！」
「好啊，我就證明給妳看！如果我可以證明的話，妳就必須向我道歉，知道嗎！」
海淑輕蔑地冷笑一聲。
「給我好好考試再說這種話！到底是像誰，性格才變成這個樣子，哎唷喂。」
「還能是誰，當然是媽媽啊！」
「什麼？」
「媽媽不也很清楚嗎？我的個性跟媽媽很像，所以每次看到我都那麼生氣，不是嗎？」
熙貞用嘲諷的眼神看著海淑，說道。
「妳在說什麼鬼話！」
「我也討厭自己像媽媽！就像媽媽討厭我一樣！」
海淑漲紅了臉孔，像是馬上要爆炸似的。她對女兒高聲斥喝道「給我滾到妳房間去」，熙貞馬上跑到房間，大力關上了門。
「妳以為我做不到嗎？等著瞧，我一定會讓妳後悔！」
房間裡一片昏暗，熙貞坐在書桌前喃喃自語。
她的雙眼中充滿了復仇之火。
◊ ◊ ◊
流浪狗的數量比流浪貓少得多。
熙貞找了三小時祭品之後，才了解到這件事。她小時候經常能在社區裡看到髒兮兮的流浪狗，但是現在好像都絕種似的，幾乎找不到了。
這三個小時裡，她為了尋找流浪狗四處奔波，雙腿又疼又累。不知從何時起，熙貞看到那些跟飼主一起散步的狗，就浮現偷竊的衝動。她猜想會不會有飼主把寵物綁在某處，然後離開去做別的事情，甚至偷偷跟蹤那些人，但是完全沒有發生這種事情。
不知不覺間，太陽開始西落。至今為止一無所獲，這讓熙貞十分惱火。心中生起一股後悔，早知道這麼難找，一開始就直接去領養小狗了。她曾下定決心，大學考試的時候，一定要去領養一隻動物，什麼動物都好。
漫無目的地晃蕩許久，熙貞覺得這樣實在不行，於是想要轉身回家。這時，一家亮著燈的小美容院進入她的眼中。她透過玻璃窗，看見一隻貴賓狗靜靜坐在沙發上。店裡正好沒看到任何人，老闆好像暫時不在店裡。在那一瞬間，熙貞感覺到某種命運一般的牽引。她迅速環顧四周，然後大步走進店裡。
她一進門，貴賓狗就猛地站了起來。那是一隻棕色毛髮、身材嬌小的小狗。不知道是不是特別融入人類社會，小狗見到她也不嚎叫，反而似乎十分高興，用清澈明亮的眼睛仰望她，尾巴輕輕搖晃。她內心很想立刻帶走小狗，但又怕小狗害怕起來開始吠叫，於是只能盡可能抑制焦急的心情。
「乖，過來。」
熙貞不慌不忙，慢慢走近貴賓狗。小傢伙完全不怕人類，一副天真的模樣。貴賓狗很快就走過來，開始舔起她的手。熙貞輕輕撫摸貴賓狗的頭，從口袋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零食。一遞上食物，貴賓狗就開始狼吞虎嚥。她耐心等待著，直到小傢伙吃完零食。這段期間，她擔心主人會突然回來，於是不停瞥向門口。貴賓狗吃完零食後，又不滿足似的看向她。
「真會吃，要不要跟姊姊一起玩？」
熙貞小心翼翼抱住小狗。小狗的體型嬌小，一下子就擁進懷中。此外，小狗一點反抗也沒有，反而十分開心的樣子，拚命舔舐熙貞的臉。這隻小狗絕對是她找過最完美的對象。
熙貞立刻抱起貴賓狗，離開了美容院。
快到小溪旁的空地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周圍一片漆黑。熙貞用手機燈光照向地面，走到進行儀式的地方。她懷裡的貴賓狗毫無動靜，唯有體溫和心跳能說明這小傢伙還活著。原來，熙貞準備的零食中，混入了媽媽的安眠藥。媽媽沒有安眠藥就無法入睡，所以媽媽房間的抽屜裡永遠都有處方安眠藥。抓捕流浪貓的時候，她還沒有閒情逸致考慮這些，但是一回生二回熟後，讓她現在可以動些小腦筋。她不知道人類的安眠藥是否對動物有效，也許動物吃了會中毒而死，但對她來說這樣更好，幫她減少一樁麻煩事。
「對不起，下輩子你也要投胎為人……雖然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
熙貞看著熟睡的小狗，面無表情地說道。
她看著箱子燒成灰燼，然後就離開了。
結束儀式回到家時，時鐘已經指向晚上十點。但是無所謂，反正全家人都以為她會在K書中心待到很晚。此外媽媽也已經吃藥熟睡，她們不會碰到彼此。
當她滿臉疲憊，正要走進房間時，姊姊打開房門，從自己房間裡走出來。姊姊似乎是聽見聲音，所以才走出來看看。熙貞無視對方，想要直接進房，但姊姊把她叫了過去。
「熙貞，怎麼這麼晚才回家？……妳沒事吧？」
「怎樣？」
秀珍從妹妹身上感受到恐怖的氣息，瞬間張口結舌。
早在不久之前，秀珍就已經感受到這種氛圍。但她認為是考試的壓力以及媽媽帶來的壓力改變了妹妹。妹妹感受到的痛苦，只有大學考試落幕後才能停止，所以目前除了鼓勵的話語之外，她也別無他法。也因此，她每次看到妹妹時，都會感到惋惜和抱歉。
「最近很累吧？」
「……」
「累的話就說出來，姊姊都會聽的。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我至少可以聽妳傾訴。所以，妳要是覺得累的話，千萬不要忍耐，隨時都可以跟我……」
「哈哈哈！」
熙貞突然大笑出聲。
那笑容冰冷不已，讓人不禁起一身雞皮疙瘩，秀珍著實嚇了一跳。
「我一點都不累，心情反而很好。」
秀珍在熙貞的臉上看見瘋狂，卻不知緣由。此外，熙貞的眼神也有些詭異，雙眼凹陷，似乎在做夢，而且看起來充滿惡意，讓人感到混亂。不僅如此，瞳孔似乎無法對焦，不由得讓人懷疑她是否有在好好看著對方。
「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
熙貞留下奇妙的話後，便走進自己的房間。
秀珍杵在原地許久，無法移動雙腳。妹妹確實哪裡不一樣了。但是她感到十分鬱悶，因為她無法準確說出哪個部分發生了變化。
秀珍心情苦澀，本想轉身回房，卻突然聞到奇怪的惡臭，忍不住皺起眉頭。她從來沒聞過這種味道。這是一種無法分辨的噁心氣味，令人十分不快。那股氣味是從妹妹剛才離開的位置散發出來的。
「她到底在外面做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有這種味道……」
秀珍露出懷疑的表情，看向妹妹的房門。
8
海淑看著成績單，感到無言以對。又不是在玩什麼雲霄飛車，成績如此起起伏伏，真是令人費解。毫無疑問，這次的成績在補習班裡也是名列前茅。現在，作弊的疑慮已經煙消雲散。海淑感到後悔，當時應該相信熙貞的話。
她瞥了一眼默默坐著的熙貞。明明是值得歡喜若狂或洋洋得意的成果，女兒的表情卻幾乎沒有變化。她把成績單拿回來之後，就一直保持木然的表情和冷漠的態度。海淑輕輕把成績單放在桌子上。
「很好，辛苦了。大學考試也要繼續保持。」
那眼神過於冰冷，雞皮疙瘩莫名爬滿全身。
「不道歉嗎？」
「什麼？」
海淑故作不知。
「我不是說過，如果我可以證明的話，妳就要跟我道歉。」
「妳本來就應該好好考試，不是嗎？」
「妳還真了不起，太厲害了。」
熙貞凝視媽媽半晌，然後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好，我知道了，媽媽向妳道歉。對不起，這樣可以了嗎？」
海淑勉強開口說道，但這種道歉還不如不說。
熙貞置若罔聞，逕自進了房間。
◊ ◊ ◊
好癢。睡夢中，腿上一直傳來癢意，讓熙貞皺起眉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搔癢她的小腿。她以為是蚊子叮咬，即使覺得麻煩，還是伸出手想拉過棉被，身體卻動彈不得。
五感都還在，但神經麻痹了，手指也一動不動。熙貞頓時害怕起來。好像是做惡夢了。在這種狀態下，小腿上感受到的搔癢感仍沒有消失。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蚊子之類的東西。某種細小又粗糙的東西正輕輕搔她的小腿。熙貞嘗試移動脖子，想要一探究竟，但始終做不到。
『這是惡夢，不是現實。我腿上什麼都沒有。等一下就沒事了，不要害怕。』
熙貞這樣告訴自己，試圖擺脫恐懼。
但是，她卻開始聽見奇怪的聲音。
「吱……吱……咯……咯呃……」
聲音來自床腳邊，而且正在靠近。就算這是惡魔，她也忍不住了。這聲音分明是呻吟聲，而且還是動物發出的呻吟。大概是狗之類的動物。
熙貞急忙呼喚姊姊。
「……姊、姊……姊姊……」
但是連舌頭也麻痹了，發不出一點聲音。無論嘗試幾次，都是白費力氣。這個惡夢過於真實，她完全無法掙脫。
這時，床腳處突然冒出了什麼東西。熙貞可以從床架的震動中感覺到它。明明是惡夢，床架卻會晃動，根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之處。
也許是想要擺脫夢魘的意志強烈，她的脖子竟然開始一點一點動了起來。熙貞好不容易才抬起頭，看向雙腿處。黑暗中，即是只是一片黑影，她也能看出那是一隻貴賓狗。這幅景象已經給她帶來巨大的衝擊，但這還沒有結束。剛才就一直感覺搔癢的小腿也進入了她的視野，那分明是姊姊養過的倉鼠。
熙貞驚恐萬分。打從一開始，那倉鼠就不是在搔抓熙貞的小腿，而是將小腿肉挖起來吃。鮮血從撕開的傷口處嘩嘩流下。她放聲尖叫起來，但從嘴裡發出來的都是一串氣音。
此時，一隻貓咪自床底下一躍而起，靈巧地跳上她的胸口。熙貞一見那小傢伙的臉，瞬間感到窒息般的恐懼。貓咪空無一物的眼窩望著她，發出尖銳的叫喊，那空洞裡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熙貞無法轉動脖子，也無法閉上眼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東西。
沒過多久，從貓咪眼窩裡出來的東西是──
人類的手指。
「啊啊啊！」
熙貞終於能發出聲音，她發瘋似的尖叫。
聽到聲響的秀珍走進她的房間。
「熙貞，妳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呃呃……」
熙貞不安地蜷縮身體，過了許久都只是不停發抖。秀珍在旁邊安慰她，但毫無用處。到底是被什麼東西嚇到，臉色才這麼差勁？秀珍詢問妹妹看到了什麼，但是沒有得到具體答覆，她只說自己做了惡夢，對自己看到的事物閉口不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