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唯有愛,可以療癒悲傷 蘇絢慧(諮商心理師╱悲傷療癒書籍作家)
這是一個寫著喪慟、罪惡感、受苦與轉化,以愛克服生命重創,重獲生命勇氣的故事。故事的起頭,便讓我們看見一個因為喪慟而失魂落魄的女孩――柳兒,如何必須透過刀片劃開自己的身體肌膚讓鮮血滲出的疼痛感,舒緩內心沈重無以化解的痛苦與罪惡感。
真實經歷過重創而痛至親摯愛的人都會瞭解,內心所承受的喪慟之苦,還有撕裂靈魂的分離之痛,是任何言語都無法完盡描述的。而無法言說者,即使改以身體自殘來做表達心中的痛楚的途徑,也同樣不足以表達出極度的哀傷、自責、恐懼與不安等等複雜難受的情緒折磨。
特別是柳兒自事件發生以來,她始終認定自己是殺死父母的罪魁禍首。若不是自己駕車,父母不會喪生在車禍事故中。這種道德良知的罪惡感,是比現實的罪行判定更難以面對與承受。罪行判定是有刑期的,道德良知的罪惡感所帶來的自我懲罰往往是沒有刑期的。像無期徒刑般必須不斷歷經罪咎的痛苦,是無法獲得終結的;究竟懲罰自己到什麼程度才夠?究竟將自己的生命弄傷到什麼程度才能彌補所造成的錯誤?
這些盤旋心頭糾纏身心的自我譴責,對兒童與青少年,甚至大人,都是生命的黑色漩渦,吸捲與吞噬人的生命能量,更枉論要珍愛自己的生命。
而在故事的發展中,我們看見柳兒在慢性的自我懲罰與自我傷害中,其實很渴望救贖,很渴望一份原諒。但因為太難原諒自己,以致於她也認定他人難以原諒她。身邊的人越難直接接觸她,越多的迂迴或避免談及事實,都讓柳兒心中有更多負面的猜測與認為,像是認定哥哥是怪罪她害死父母的,也憤怒因為她而導致生活負擔的。或是認定其他的同儕都認為她是怪物,在背後談論她的罪行與怪異。
這本小說足以啟發我們的社會,在協助青少年的失落悲傷的調適歷程,必須以真誠懇切的態度,與之對話,進行關係中的真實接觸。迂迴的繞話,可憐與同情的態度,都不是與青少年一同承認與承擔他的處境與遭遇,反而讓他們感受到周圍環境的拒絕接近與忽略。
人,終究是希冀解苦的,也終究是需要愛與情感關係的連結。所以托爾斯泰說過:「唯有愛,能療癒悲傷;唯有有愛的人,能承接悲傷。」柳兒正是因為再度的感受到愛,再度接收到信任,再度的明白自己是如何被珍視,而讓她願意重新與環境與他人建立關係,不需再孤立與無助的將自己的痛苦依戀在刀片與自殘行為所提供的慰藉。
最後,有一點是希望提醒讀者的。在故事中,柳兒是幸運的,以七個月的時間讓所受的罪咎痛苦,有了對話與釋懷的機會,因為愛進入生命,而願意擁抱愛再度給予自己重生機會。但現實中,往往像故事中的相似的失落創傷事件,第一年當事人多處於震驚凍結期,還未能鬆動因為創傷而造成的認知錯亂或僵化。感受的體認更是封鎖與壓抑,因為防衛機制會啟動保護個體避免接觸過於痛苦的情緒干擾。所以在關於人歷經創傷後反應的研究,一年後常是痛苦感反撲的時刻,而痛苦感的更可能延宕長達2-4年以上。對於以七個月來重獲生命意義,釋放創傷失落痛苦,這或許不是人人可以經驗到的。對於創傷與悲傷療癒歷程所需的時間方面,我們要能給予當事人更大的耐心與接納。
正視傷痛,重拾希望 邱珍琬(屏東教育大學心輔系教授)
這是一本屬於青少年的小說,劇情是以一位高中女生柳兒為主在發展。柳兒雙親因為車禍意外過世,與哥哥大衛一家相依為命,但是柳兒卻認為是自己讓父母雙亡,而哥哥大衛也從未與她談過這件往事。兄妹倆都是創傷後的存活者,但是卻沒有讓自己有機會哀悼失落的經驗,因此哥哥所承受的壓力與傷痛,以及他為了不讓親人擔心而掩飾自己的真正情緒,讓柳兒覺得哥哥似乎在怪罪她(認為是她殺死了父母)。柳兒沒有正確的管道發洩自己的情緒,因此採用自傷的方式因應,但是卻在一個機緣下,認識了「蓋伊」、跟她是同一所學校的高中生,因為蓋伊的諒解與愛,讓柳兒願意去正視自己的傷痛,重新拾回屬於青春期的熱力與生命希望。
編輯要我寫這本書的推薦序,我原本以為是因為書中「柳兒」的「自傷」行為,但是後來有機會讀完整本書,我發現本書要傳達的不只是一位自傷青少女的故事,還有許多值得教育者與父母親去了解的訊息。情緒上的痛苦與生理上的痛苦更讓人無法忍受,「自傷」是一種管控情緒的策略,用來「喚醒」自己的感覺或是「抵擋」如潮水般不能控制的情緒,通常是在遭遇重大創傷的人(如受暴者、被性侵者)身上可以發現,因為這些當事人害怕自己有感受是很痛苦的,因此藉由「流血」的方式讓自己可以「掌控」情緒,另一方面又擔心自己太麻木,於是以自傷方式讓自己「感受」痛、表示自己還活著。「自傷」的目的不是要自殺,但是也可能因為使用方式不當、意外成為自殺事件!
不明白自傷的人會認為自傷者是為了引起注意,事實上絕大部分的自傷者是不會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傷痕的。自傷的情況有許多,不只是像書中的柳兒那樣以刀片切割自己的手臂或是腹部,舉凡像是用不同方式傷害自己(如以菸蒂燙傷)、酗酒、嗑藥、從事危險活動等,也都可以視為自傷。
自傷需要有精神醫師與諮商師的通力合作,也要重要他人的了解與協助,才會有療癒的可能性。許多自傷者本身有情緒上的困擾,需要藉由精神醫師的開藥協助、舒緩其情緒上的張力,同時因為當事人是因為心裡的其他事務(如本書中柳兒對自己的責怪)而煩擾,因而需要有經驗的諮商師協助其釐清問題、找到其他有效的解決情緒之道,這就像是對於憂鬱症的處遇一樣。柳兒因為雙親死亡的重大失落而怪罪自己,加上哥哥大衛本身未解的哀傷情緒、疏離了原本關係親密的妹妹,更讓柳兒誤以為自己是罪魁禍首、更堅信自己的不受喜愛與無價值感,讓她的自傷情況更形嚴重。蓋伊的出現,的確讓柳兒的生命有了新的發展與轉圜,雖然蓋伊也不了解要如何協助柳兒,但是他的陪伴、以及願意與柳兒分享與柳兒父母親接觸的經驗,重新讓柳兒看見自己、定義自己,甚至有勇氣不再自傷。當柳兒鼓起勇氣與哥哥面質時,她才知道原來大衛很害怕:萬一當時柳兒也跟著父母親死亡時,他該怎麼辦?大衛的恐懼以及他對「愛」的負責任,讓柳兒更了解哥哥的愛。
這是一本適合家長與青少年閱讀的輕小說,篇幅不多、劇情也簡單,但是卻可以讓人了解青少年與自傷者的許多心理歷程,推薦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