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智英婚後第一次遇到公公生日那天,就連住在釜山的親戚也都聚集到鄭代賢的老家吃午餐,而在準備午餐、吃午餐、收拾午餐的過程中,長輩不停向金智英詢問到底有沒有好消息、為什麼還沒消息、做過哪些努力等問題。雖然金智英都以還沒有生小孩的打算回答,但是他們似乎並不相信,自顧自地斷定絕對是因為金智英懷不上孩子,然後開始找尋各種原因;因為金智英年紀太大、身形太瘦,或者看她手一定是血液循環不良所以懷不上孩子,不然就是看她下巴上長了顆痘子,推測一定是子宮不好……總之他們似乎已經作出問題就是出在金智英身上的結論。
鄭代賢的姑姑悄悄地對金智英的婆婆說:「妳這當婆婆的在幹什呢還快兒婦些中藥來補補身子,可別讓她埋怨妳啊!」
金智英絲毫沒有埋怨婆婆怎麼沒抓中藥給她吃,最令她難以承受的反而是一次又一次被過度關切,她很想要大聲說自己非常健康,一點也不需要吃什麼補品,生子計畫應該是和丈夫兩個人商量,而不是和妳們這些初次見面的親戚商量,但是她一句話都講不出口,只能不斷說著:「沒有啦,沒關係」等場面話。
開車回首爾的路上,鄭代賢和金智英一直在車裡爭執。金智英覺得十分心寒,因為自己遭誤解體有陷時丈夫閉口語,對此鄭代賢的解釋是,他擔心要是幫金智英說話,只會使事情愈演愈烈,但是金智英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說詞,鄭代賢則認為是金智英太敏感,過度解讀長輩的好意。金智英聽到先生這麼一說,更是對他失望透頂,原本基於解釋的說詞到後來都成了吵架的把柄,不停重複輪迴。
他們一路開車北上,中途都沒有到服務區休息,直到車子在他們家地下室停車場停好以後,沉默不語的鄭代賢才終於開口說道:
「我想了一路,的確,如果妳在我的親戚面前受了委屈,我應該為妳挺身而出才對, 因為比起由妳親自反駁他們,我應該比較好開口;而今天要是我因為妳的親戚受到委屈,則由妳為我出面,我們就這麼說定吧!今天是我的錯,我向妳道歉,對不起。」
鄭代賢突然把姿態放低,害得金智英也無話可說,明明自己沒做錯什麼,卻不禁看著鄭代賢的臉色回答:「知道了」。
「然後,我有個方法可以不用再聽他們囉哩八唆……」
「什麼方法?」
「就生吧,反正遲早都要有孩子,沒必要聽他們在那裡叨念個不停,趁我們還年輕, 趕快先生一個吧。」
鄭代賢的口氣一派輕鬆,彷彿是在對金智英說「我們買一條挪威產的鯖魚吧」,或是「掛一幅克林姆的《吻》拼圖吧」,至少在金智英耳裡聽起來是如此。雖然兩人從未具體討論過家庭計畫或懷孕時間點,但是金智英和鄭代賢原本都打算婚後要生小孩,鄭代賢沒說錯什麼,只是對於金智英來說,這並不是一件能輕易決定的事情。
比他們早一結婚的姊金恩英還沒小,身邊部分朋都晚婚,所以金智英從來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孕婦或新生兒。她無法想像自己懷孕以後身體會起哪些變化,最重要的是,她沒有信心兼顧育兒和職場生活,主要是因為夫妻都屬於平日晚下班、週末經常要進公司加班的工作型態,光靠托兒所無法解決他們的問題,加上雙方家長都無法幫忙照顧小孩,她突然發現自己連孩子都沒懷上,竟然就已經在煩惱要透過什麼方式託付給其他人照顧,不免令她備感自責。既然要如此滿心愧歉、無法親自陪伴孩子成長,
那又何必要生呢?
眼看金智英不停在嘆氣,鄭代賢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我會幫妳的,別擔心。我會幫孩子換尿布、泡奶粉、用開水煮紗布衣殺菌的。」
金智英試圖將自己所感受到的罪惡感解釋給先生聽,包括擔心產後能否繼續上班, 以及都還沒懷上孩子就在煩惱這些問題等,而鄭代賢也靜靜聽著妻子的說明,並適時地點頭回應。
「智英,可是我覺得妳不要只想著自己會失去什麼,要多想想妳會得到什麼。成為父母是多麼令人感動又富含意義的事情啊,而且如果真的假設遇到最糟情況,實在找不到可以托嬰的地方,導致妳不得不離職也別擔心,我會負責養你們的,不會讓妳出去辛苦賺錢。」
「所以你失去了什麼?」
「啊?」
「你不是說叫我不要老是只想失去嗎?我現在很可能會因為生了孩子而失去青春、健康、職場、同事、朋友等社會人脈,還有我的人生規劃、未來夢想等種種,所以才會一直只看見自己失去的東西,但是你呢?你會失去什麼?」
「我……我也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自由啊,可能每天都要早回家,所以不能見朋友, 在公司加班或者參加同事聚餐可能也會有些不自在,工作完回來還要幫妳做家事,肯定會比現在更累,然後呢,身為一家之主的我,嗯……撫養!對,還要撫養你們,所以壓力也會非常大。」
雖然金智英試圖不多做情感上的解讀,努力接收鄭代賢說的這番話,但是她覺得相較於自己的人生根本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丈夫所說的這些轉變,都顯得極其微不足道。
「是喔,你應該也會很辛苦。不過我工作絕對不是因為你叫我出去賺錢所以才去上班的,是我自己喜歡、覺得有趣所以去上班,不論是工作還是賺錢都是。」
雖然她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卻還是難掩心中的不甘,以及彷彿只有自己會有損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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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智英婚後第一次遇到公公生日那天,就連住在釜山的親戚也都聚集到鄭代賢的老家吃午餐,而在準備午餐、吃午餐、收拾午餐的過程中,長輩不停向金智英詢問到底有沒有好消息、為什麼還沒消息、做過哪些努力等問題。雖然金智英都以還沒有生小孩的打算回答,但是他們似乎並不相信,自顧自地斷定絕對是因為金智英懷不上孩子,然後開始找尋各種原因;因為金智英年紀太大、身形太瘦,或者看她手腳冰冷,估計一定是血液循環不良所以懷不上孩子,不然就是看她下巴上長了顆痘子,推測一定是子宮不好……總之他們似乎已經作出問題就是出在金智英身上的結論。 鄭代賢的姑姑悄悄地對金智英的婆婆說:「妳這當婆婆的在幹什麼呢?還不快幫兒媳婦抓些中藥來補補身子,可別讓她埋怨妳啊!」 金智英絲毫沒有埋怨婆婆怎麼沒抓中藥給她吃,最令她難以承受的反而是一次又一次被過度關切,她很想要大聲說自己非常健康,一點也不需要吃什麼補品,生子計畫應該是和丈夫兩個人商量,而不是和妳們這些初次見面的親戚商量,但是她一句話都講不出口,只能不斷說著:「沒有啦,沒關係」等場面話。 開車回首爾的路上,鄭代賢和金智英一直在車裡爭執。金智英覺得十分心寒,因為自己遭人誤解身體有缺陷時,丈夫竟閉口不語,對此鄭代賢的解釋是,他擔心要是幫金智英說話,只會使事情愈演愈烈,但是金智英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說詞,鄭代賢則認為是金智英太敏感,過度解長輩的好意金智英聽到生這麼一說更是對他望透頂,本基於解釋的說詞到後來都成了吵架的把柄,不停重複輪迴。 他們一路開車北上,中途都沒有到服務區休息,直到車子在他們家地下室停車場停好以後,沉默不語的鄭代賢才終於開口說道: 鄭代賢突然把姿態放低,害得金智英也無話可說,明明自己沒做錯什麼,卻不禁看著鄭代的臉色回答:「道了」。 「然後,我有個方法可以不用再聽他們囉哩八唆……」 「什麼方法?」 「就生吧,反正遲早都要有孩子沒必要聽他們在那叨念個不停,趁我還年輕, 趕快先生一個吧。」 鄭代賢的口氣一派輕鬆,彷彿是在對金智英說「我們買一條挪威產的鯖魚吧」,或是「掛一幅克林姆的《吻》拼圖吧」,至少在金智英耳裡聽起來是如此。雖然兩人從未具體討論過家庭計畫或懷孕時間點,但是金智英和鄭代賢原本都打算婚後要生小孩,鄭代賢沒說錯什麼,只是對於金智英來說,這並不是一件能輕易決定的事情。 比他們早一年結婚的姊姊金恩英也還沒小孩,身邊大部分朋友都晚婚,所以金智英從來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孕婦或新生兒。她無法想像自己懷孕以後身體會起哪些變化,最重要的是,她沒有信心兼顧育兒和場生活,主要是因為妻都屬於平日晚下班週末經常要進公司班的工作型態光靠托兒所無解決他們的問題,加上雙方家長都無法幫忙照顧小孩,她突然發現自己連孩子都沒懷上,竟然就已經在煩惱要透過什麼方式託付給其他人照顧,不免令她備感自責。既然要如此滿心愧歉、無法親自陪伴孩子成長, 眼看金智英不停在嘆氣,鄭代賢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我會幫妳的,別擔心。我會幫孩子換尿布、泡奶粉、用開水煮紗布衣殺菌的。」 金智英試圖將自己所感受到的罪惡感解釋給先生聽,包括擔心產後能否繼續上班, 以及都沒懷上孩子就在惱這些問題等,鄭代賢也靜靜聽著妻子的說明,並適時地點頭回應。 「智英,可是我覺得妳不要只想著自己會失去什麼,要多想想妳會得到什麼。成為父母是多麼令人感動又富含意義的事情啊,而且如果真的假設遇到最糟情況,實在找不到可以托嬰的地方,導致妳不得不離職也別擔心,我會負責養你們的,不會讓妳出去辛苦賺錢。」 「所以你失去了什麼?」 「啊?」 「你不是說叫我不要老是只想失去嗎?我現在很可能會因為生了孩子而失去青春、健康、職場、同事、朋友等社會人脈,還有我的人生規劃、未來夢想等種種,所以才會一直只看見自己失去的東西,但是你呢?你會失去什麼?」 「我……我也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自由啊,可能每天都要早回家,所以不能見朋友, 在公司加班或者參加同事聚餐可能也會有些不自在,工作完回來還要幫妳做家事,肯定會比現在更累,然後呢,身為一家之主的我,嗯……撫養!對,還要撫養你們,所以壓力也會非常大。」 雖然金智英試圖不多做情感上解讀,努力接收鄭代賢的這番話,但是她覺得較於自己的人生根本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丈夫所說的這些轉,都顯得極其微不足道。 「是喔,你應該也會很辛苦。不過我工作絕對不是因為你叫我出去賺錢所以才去上班的,是我自己喜歡、覺得有趣所以去上班,不論是工作還是賺錢都是。」 雖然她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卻還是難掩心中的不甘,以及彷彿只有自己會有損失的心情。
「我想了一路,的確,如果妳在我的親戚面前受委屈,我應該妳挺身而出才, 因為比起由親自反駁他,我應該比好開口;而今天要是我因為妳的親戚受到委屈,則由妳為我出面,我們就這麼說定吧!今天是我的錯,我向妳道歉,對不起。」
那又何必要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