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倘若現實中真有地獄，那一定是把看成績單交給媽媽看的時候。
熙貞突然浮現這個想法。
「這什麼成績也敢拿來？這分數別說是A大醫科了，連B大醫科都考不上。看看妳姊姊，從國中到高中，從來沒有錯過任何一次第一名。但是，妳到底像誰……哎唷，不想說了。」
海淑把熙貞的成績單扔出去，好像是什麼討人厭的蟲子般，露出不愉快的表情。熙貞呆愣地看著丟在地上的成績單。雖然媽媽如此嫌棄，但熙貞的成績其實還算不錯。就拿這次考試來說，她的成績是全校第十五名，只是距離媽媽的標準還有一段距離。媽媽是A大學畢業，姊姊秀珍現在也就讀A大學法學院。因此，媽媽的標準自然很高。
「媽媽，別說了！熙貞也盡力了！以目前的成績，已經可以考上不錯的大學，不是非進A大學不可！」
看不下去的秀珍站出來說道。她不喜歡媽媽總是對妹妹格外嚴苛。當初自己也是迫於媽媽給的壓力，不得不考取A大學的法學院，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妹妹的心情，所以也就更想站在妹妹這一邊。
但是，這樣的姊姊反而讓熙貞更加討厭。姊姊自己就是A大學生，所以才可以說得這麼輕鬆。當初，只要姊姊別考上A大，她也不用背負這種壓力。偏偏有一個成績好的姊姊，每次都被拿來比較……熙貞受這種想法束縛，使她無法單純接受姊姊的心意。
「她要是跟妳一樣，我還需要講這麼多嗎？居然能考出這種成績……我真的是快氣死了。尹熙貞！做夢都不要妄想可以去其他大學！考不上A大就給我重讀，知道嗎？」
「媽媽！別說了！」
秀珍語才剛說完，熙貞立刻站了起來。
海淑不回答，只是質問熙貞要去哪，再次責怪起她。
「我回房間唸書。」
熙貞用無精打采的聲音說道，然後忽視媽媽的問題，逕自走進房間。
然而，即使回到房間，也無法專心唸書。外面，媽媽和姊姊仍在唇槍舌戰。熙貞戴起耳機，直接趴在桌子上。然後在漆黑的房間裡，反覆小聲說道「好想死」。
2
「熙貞，妳知道嗎？西尼的詛咒術。」
休息時間，旁邊座位的敏英突然這麼說道，熙貞聞言歪了歪頭。
頭一次聽說西尼這個名字，居然是詛咒術。她心想，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第一次聽說，那是什麼？」
敏英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說我就知道妳還不知道。
「最近非常熱門耶。妳平常都只顧著唸書，所以大概不知道。」
「是模仿什麼的挑戰嗎？」
「沒那麼幼稚。這是詛咒術，而且還是可以詛咒別人的那種！據說只要跟西尼大人祈求，我們也可以使用那個詛咒術。」
「用那個幹嘛？」
「還能幹什麼！當然是報復讓我不爽的人啊。」
熙貞滿臉不以為然，重新把視線放回書本上。
她心想，最近都是這些怪誕的遊戲或哏圖泛濫成災。
「真羨慕，還有餘力做那些無聊的事，我每天光是唸書，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熙貞剛說完，敏英又露出微妙的笑容。
她微微朝熙貞傾斜身體，說道：
「並不是只能報仇，那些詛咒術之中，也有能讓我們看見考試答案的喔。」
明知道對方在胡說八道，熙貞卻莫名產生了好奇心。
「不可能，哪有這種事。」
「誰知道呢，也許有人成功過啊。聽說這個詛咒術很難，但效果也很明顯。」
「有那麼難嗎？要怎麼做？」
「呵呵，我就知道妳會好奇。首先，要找到有四隻腳的動物，不管什麼都可以，狗、貓、老鼠、豬、牛等等。只要是四隻腳的動物就可以了。」
「然後呢？」
「把動物抓來殺掉，然後挖出雙眼。」
熙貞發出「呃！」一聲，不由得皺起眉頭。總覺得好像不小心聽到莫名其妙的資訊。
但是，敏英興奮不已，繼續接著說下去。
「把挖出的眼睛跟想要交換的人名寫在紙上，放進一個箱子裡，然後把箱子燒掉。」
「想交換的人是什麼意思？難道……？」
敏英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從這裡開始的步驟很重要。午夜十二點過後，把房間裡的燈關掉，只點燃一根蠟燭。然後，看著鏡子背誦這個咒語。」
紅月之夜，恭迎西尼，替我雪恨。
「把妳的血抹在鏡子上，然後背誦三遍。」
還魂代命，除舊更新。還魂代命，除舊更新。還魂代命，除舊更新。
「最後，打碎那面鏡子，儀式就結束了。聽說儀式成功時，天空會出現紅色月亮。不過，那個紅色月亮只有施術者看得到。」
熙貞不由自主投入到故事中。她嚥了一口唾液。
「如此一來，寫在紙上名字的那個人會變成瞎子一段時間，施術者則能擁有那個人的慧眼，考試時能夠信手拈來。怎麼樣？有趣吧？」
「這根本就是鬼故事吧。」
「怎麼能說是鬼故事呢！西尼大人聽到了該怎麼辦！」
敏英開玩笑地說道。
熙貞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
「哼，真幼稚。」
「但是，作法時有幾個注意事項。第一，詛咒術的效力不是無限的，只有一次。要想重新獲得能力，就必須找別的祭品。此時，不可以再使用同種類的動物。舉例來說，如果第一次用狗，接下來就不能再用狗了，只能用貓或者別的動物，否則等同於儀式失敗。」
「好複雜啊。」
「第二點，同樣……」
「算了，我不想聽了。到底誰會做那麼瘋狂的事情？」
熙貞語畢，敏英輕輕地看了她一眼，說道：
「誰知道呢，說不定有人迫切需要呢。」
熙貞總覺得這句話是在指自己，所以一下子心情就變差了。她不想再聽下去，乾脆把藍牙耳機塞進耳朵裡。
就在此時，敏英突然抓住她的手。
「喂，就算妳不想聽，也要給我聽完。我也不喜歡講話只講一半，不然感覺很像上廁所沒擦屁股一樣。」
「唉——」
熙貞貌似疲憊嘆了口氣。
敏英舔了一下嘴唇，繼續說下去。
「最重要的一點是，詛咒術只能使用三次。如果再繼續下咒的話……就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情？什麼？」
對於熙貞的提問，敏英的回答很簡短。
但是，她的回答中卻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西尼會找上門。」
3
考試成績又失常了。
補習班有一個模擬考試，可能是受壓力影響，分數比以前還要低。熙貞一想到又會被媽媽教訓，恐懼已經湧上心頭。
「妳瘋了嗎？不但分數沒提高，反而還退步了？馬上就要大學考試，妳到底想怎樣？妳說啊！回答我，尹熙貞！」
她想起媽媽冰冷的臉龐和聲音，突然覺得內臟一陣翻攪。最後，熙貞忍不住跑到廁所，把胃裡的東西都吐出來。
「嗯？血！」
熙貞吐得不知天南地北，定睛一看才發現，嘔吐物中摻雜著一點血液。看來是身體出現問題了，熙貞並不感到意外。她只睡三個小時，三餐也是隨便吃，在巨大的壓力之下，生活重心只有唸書，如果身體沒有問題，那才奇怪呢。
「為什麼我必須做到這種程度呢？」
熙貞按下馬桶沖水鈕，深感懷疑。媽媽說唸A大是為了熙貞好，但熙貞內心清楚得很，都只是為了她自己罷了。女兒都跟自己一樣從A大畢業，這樣無論走到哪裡，自己都是最耀眼的家長。媽媽就是那種享受成為矚目焦點的人。倘若一般人是用進口車和名牌來炫耀自己，那麼媽媽是用學歷來抬高自己的價值。她恨不得昭告天下，正因為遺傳到自己的基因，所以女兒也這麼聰明。熙貞猜想，爸爸大概也是厭倦了媽媽這一點，才決定要離婚。她本來非常埋怨這樣的爸爸，但現在能夠充分理解爸爸的心情。
「上大學之後，我也能擺脫媽媽嗎？」
話是這麼說，但A大學的門檻實在太高了。以她的能力，似乎無法越過那麼高的門檻。照這樣下去，這次大學考試的成績簡直昭然若揭。媽媽不承認A大學醫學院以外的學校，絕不會讓她進入其他大學，那麼她就只剩下重讀這條路，再經歷一年一模一樣的事，她也許會發瘋又或者死掉。
「我絕對不要重讀！想都別想！怎麼可能再次忍受這種地獄生活……但是，有別的辦法嗎……」
熙貞出神地站在原地，凝視馬桶裡的積水許久。
◊ ◊ ◊
她放學回到家時，家裡只有姊姊。
「回來啦？吃過飯了嗎？」
「沒有。」
秀珍親切地迎接她的歸來，但熙貞的回答卻十分冷淡。
「那要一起吃嗎？我正要做泡菜炒飯。」
「不用，我不想吃。」
「妳不是還沒吃嗎？不會餓嗎？別那樣嘛！一起吃吧？」
「我就說我不想吃。」
「呿！算了，不吃是妳的損失，等一下就不要拜託我。」
秀珍一個人走向廚房準備做飯。
最近，熙貞只要看到姊姊，就有一股煩躁無緣無故湧上來。姊姊並不是什麼壞人，只是一直對她耍心機。就連那種從容不迫，在她眼裡都像是一種嘲諷，讓她十分不悅。她也知道這只是她的被害妄想，但實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熙貞把書包隨意亂扔，走到飲水機前倒水。
「要不要看看哈姆長多大了？」
秀珍看著正要喝水的妹妹說道。
一個月前，姊姊瞞著媽媽把一隻倉鼠帶回家。秀珍從小就喜歡動物，總是纏著媽媽說想養寵物，但由於媽媽極度厭惡動物，所以從來沒有答應過。無論姊姊成績有多好，也未曾接受過這個請求。然而即便如此，秀珍也不曾反抗過媽媽。在她成為大學生後，卻突然發生了變化。姊姊把倉鼠帶家時，熙貞著實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姊姊做出這麼勇敢的決定。秀珍對妹妹再三叮囑告誡，一定要對媽媽保密。熙貞對動物完全不感興趣，所以乾脆視而不見。
「怎麼樣？我們哈姆長大了吧？」
秀珍把倉鼠從飼養箱裡拿出來，秀給妹妹看。
熙貞望著倉鼠，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在她眼裡，倉鼠不過是只會吃喝拉撒的毛球。她對此唯一的想法就是，到底為什麼要養這種東西？同樣是姊妹，兩人卻截然不同。
在熙貞看來，姊姊除了頭腦聰明之外，跟媽媽毫無相似之處，其他部分都是遺傳到爸爸那裡的基因。反觀自己，跟姊姊完全相反。她和自己最討厭的媽媽，在性格方面幾乎可說是一模一樣。起初，她還會否認這一事實，但面對自己不知不覺中表現的冷酷性格時，就不得不承認血緣騙不了人。
『要遺傳的話，至少遺傳媽媽的腦袋吧！為什麼我都只遺傳到不好的地方？就只有姊姊繼承到優點，為什麼偏偏我就是這樣？為什麼！』
「熙貞？妳沒事吧？」
秀珍的呼喚讓熙貞一下子回過神。
她又陷入自己的妄想之中。最近常常出現這個狀況。想法接二連三出現，讓她無法自拔，而且出發點總是悲觀又負面。
「嗯……我只是在想別的事情。」
「最近很累吧？」
姊姊似乎又要說一些安慰的話，於是熙貞趕緊轉移話題。
「妳小心別讓媽媽發現。」
「別擔心。我的哈姆不會亂叫，都待在飼養箱裡玩，絕對不會被媽媽發現。還有啊，等我獨立之後，我一定要養貓！我連名字都想好了。」
「妳要獨立？」
「對啊，我已經成年了，也跟媽媽說好，等大學畢業後就會獨立。」
「媽媽同意了嗎？」
「不同意又能怎樣？我已經成年了！」
「真羨慕妳，姊姊，以後都可以隨心所欲了。」
內臟又開始糾結扭曲了，胃裡彷彿湧出一股血的味道。如今已經到了光是想像，身體就會出現反應的地步。
「熙貞？妳真的沒事嗎？」
「我回房間了。」
熙貞把水杯放在水槽裡，提起書包走進房間。
秀珍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離去的妹妹。
4
『拜託，隨便誰都好，把我從地獄裡救出來吧！』
熙貞一邊聽媽媽的嘮叨，一邊想道。
海淑看到補習班模擬考試的成績單後，露出十分後悔的表情，似乎在懷疑自己為什麼生下這麼笨的孩子，並開使用冰冷惡毒的話語辱罵熙貞。
「簡直慘不忍睹。其他人這次模擬考成績都進步了，怎麼就妳這樣？妳覺得我花那麼多錢送妳去補習班，就是為了看這種東西？像這種垃圾，給我馬上丟掉。看到這種成績單，我眼睛都要爛了！」
熙貞像罪人一樣低著頭，啞口無言。
姊姊也不在家，因此沒有人會站在熙貞這一邊。也許正因如此，海淑罵得比平時更加難聽。
「頭腦不好的話，就要比別人加倍努力啊！妳拿到這種分數還睡得著嗎？」
「媽媽希望我去死嗎？」
「什麼？」
面對女兒突如其來的問題，海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熙貞再也無法忍耐沸騰的情緒。
「我只睡了三個小時！本來都睡四個小時，現在已經又縮短一個小時了！現在是要我乾脆不要睡覺嗎？」
「頂什麼嘴？管妳睡三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要是考出好成績，我會說這些話嗎？妳看看妳姊姊，我從就沒唸過妳姊姊！但是妳到底怎麼長成這樣……」
「啊啊！」
熙貞發出憤怒的尖叫。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也把海淑嚇了一跳。
「那妳也把我生得跟姊姊一樣啊！為什麼把我生成這樣，還天天拿我跟姊姊比較！為什麼！」
「幹嘛啊？」
「我是媽媽的女兒，有這麼讓人羞恥嗎？有這麼不滿意嗎？我告訴妳，我也討厭自己是媽媽的女兒！我受夠了！」
海淑的表情瞬間變得冷冰無比。
「說的也是，那人的基因還能在誰身上？」
「……！」
「妳那愚蠢無知的樣子，跟妳爸爸還真是一模一樣。早知如此，就叫他離婚的時候也把妳帶走。」
熙貞感覺到，過去一直抓住自己內心的那條細線倏地斷掉了。
結果，她嘴裡吐出了不該說出來的話。
「妳知道嗎？姊姊跟我都想逃離媽媽，就像爸爸一樣。」
啪——。
熙貞的臉大幅轉到一邊。腦袋一時之間一片空白。緊接著，一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氣憤之下，她咬緊了嘴唇。
即使打了一耳光，海淑也沒有消氣。但是她沒有再次動手，這種低俗的行為做一次就夠了。
「馬上回妳房間，我不想看到妳！」
熙貞懷著憤怒的心情走回房間。她實在太生氣，幾乎到了快發瘋的地步。這樣下去，她似乎什麼也做不下去。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存在的理由被完全否定了。她趴在桌子上抽泣不已。
無路可走了。再這樣下去根本看不到希望。擺脫這裡的方法就只有像姊姊一樣，先考進A大學後從家裡獨立，但是這條路上有一面巨大的牆，而她沒有跨越這道牆的能力。不管怎麼想，她都找不到答案。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是哪怕作弊也要提高分數。
「那些詛咒術之中，也有能讓我們看見考試答案的喔。」
瞬間，敏英的聲音似乎在耳邊響起，熙貞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猛地抬起頭來。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偏偏想起這件事。也許是她自己一直下意識地想著這件事。
「西尼的詛咒術……」
她也知道，這種事情根本荒誕不經。相信詛咒或鬼魂之類的東西，就跟相信聖誕老人一樣天真愚蠢。
但是，為什麼她一直受到吸引呢？
隨著強烈的好奇心和衝動而來的，是萬一有效的念頭。
也許比起詛咒術的效果，這種殘忍又具有破壞性的行為更加吸引她。平時她根本不會想要做這種事，但今天卻有所不同。今天，她好像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如果是壞事，那就更不用說了。
「把動物抓來殺掉，然後挖出雙眼。」
她不知不覺走進姊姊的房間，俯視著飼養箱。甚至出現一種受什麼迷惑的感覺。在飼養箱裡，一隻又小又胖的倉鼠在木屑上動來動去。熙貞看向著小東西的眼神毫無感情。打從一開始，她對動物就沒有任何愛意。
姊姊會因為寫作業晚歸，所以時間還很充裕。她輕輕打開飼養箱的蓋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起倉鼠。倉鼠既沒有咬人，也沒有反抗。大概是把她錯認成姊姊了。看著倉鼠，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知道倉鼠不見，姊姊會是什麼心情呢？』
她的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熙貞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想做這種事。她想讓姊姊也感受一下自己面對的痛苦。她想要毀掉姊姊擁有的幸福，即使只有一點點。她想近距離看到姊姊悲傷的樣子。這就是她所期望的事物。
「那張裝模作樣的臉，真令人噁心。」
喀噠——
下個瞬間，當她清醒過來時，手裡的倉鼠的脖子已經折斷，軟綿綿地垂下頭。熙貞嚇了一跳，倉鼠摔落在地。她著實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殺了這小傢伙。事情發生在彈指之間，像是給什麼東西迷惑，所以幾乎感覺不到什麼殺死動物的心理衝擊。熙貞用手指戳了戳掉在地上的倉鼠。小傢伙一動也不動。很明顯，牠已經死了。
熙貞旋即感受到了一神祕的快感。不知道為什麼，親手奪走這條小生命的事實讓她興奮不已。奇妙的快感籠罩著她，那是她從未感受過的強烈刺激。
離家不遠之處有一條河川。沿著那條河川開闢的小路走一段時間，就會看到一片寂靜的空地。偶爾想冷靜一下時，熙貞就會來這裡。尤其是夜晚時刻，黑燈瞎火，人跡罕至。深夜，黑暗陰冷的氣氛讓人不敢相信此處位於首爾。熙貞才剛到這裡。
她在雜草叢生的空地一角燃燒紙箱。她手裡握著一把美工刀，刀刃上還沾著未乾的血跡。箱子裡裝的是倉鼠的雙眼以及寫著全校第一名姓名的紙條。如果敏英沒有說錯的話，她已經完成詛咒儀式的第一步。現在，她必須回家進行剩下的儀式。
「紅月之夜，恭迎西尼，替我雪恨。」
熙貞在房間裡點燃一支蠟燭，看著小鏡子唸出咒語。
然後，她把自己的血抹在鏡子上。血是用針刺大拇指擠出來的。
「還魂代命，除舊更新。還魂代命，除舊更新。還魂代命，除舊更新。」
就這樣重複三次之後，立刻打破鏡子。
至此，西尼的詛咒儀式完成了。現在，她得去確認詛咒儀式是否成功。熙貞起身往窗邊走去。她才剛打開窗戶，外面就傳來姊姊的聲音。
「熙貞，妳還沒睡嗎？」
稍早之前才回到家的姊姊，好像終於發現倉鼠消失了。
「嗯，我正在唸書。怎麼了？」
「我可以進去一下嗎？」
熙貞無可奈何地走向房門，將門稍微打開，然後看著姊姊。當然，姊姊的表情並不好看。
「是妳拿走哈姆的嗎？」
「我為什麼要拿走牠。」
「那妳有進我房間嗎？」
「沒有。」
「啊，是嗎？……唉，那牠到底跑去哪裡了？」
「怎麼了？哈姆不見了？」
「嗯，飼養箱的蓋子被打開，裡面也沒看到哈姆。」
秀珍咬著下唇，滿臉擔憂。
熙貞也表現出擔心的模樣，但其實心裡十分樂見這種情況。
「再仔細找找看吧！應該在家裡某個地方吧？不然牠還能跑去哪？」
「感覺是被人拿走了。因為飼養箱的蓋子打開了，加上哈姆不可能自己逃出去。」
「誰把倉鼠……難道是媽媽？」
秀珍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但似乎已經在心中定下這個結論。
「該不會是妳跟媽媽說的吧？」
「我瘋了嗎？被媽媽知道的話，肯定會馬上把倉鼠丟掉吧。」
「抱歉，我只是問問看。應該是媽媽進過我房間了。唉，她要是藏起來，我怎麼找得到啊？我真的要瘋了。」
秀珍滿臉怒意地離開，熙貞立刻又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仰望天空。按照敏英的話，如果詛咒儀式成功的話，成功的證據就是只有她能看見的紅色月亮。老實說，她並不完全相信敏英的話，但還是想確認一下。熙貞對天空一陣東張西望，然而下一秒便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染成血紅色的滿月高掛夜空。而且，這月亮的大小與平時不同，異常巨大的月亮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象。那壓倒性的體量讓熙貞感到戰慄。這不是單純的一句「害怕」能夠形容的感受，而是一種面對來自其他次元、未知領域的恐懼。
「沒想到是真的……」
熙貞有一種感覺，好像這段時間自己相信的世界被否定了。難以言喻的恐懼將她包圍，只得遠離窗戶。她立刻關上窗戶，連窗簾都緊緊拉上。然後她坐到書桌前，平復自己受驚的情緒。
她心情平靜了一些後，剛才那股恐懼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內心深處漸漸萌芽的期待。
『這是真的嗎？可以看見考試的答案？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就太棒了。』
熙貞頓時感到熱血澎湃。如果詛咒術是真的，那麼她只需要等待效力的出現。在即將來臨的模擬考試中，似乎就可以檢驗儀式的成果。她是第一次如此期待考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