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神話：從崑崙神話到蓬萊仙話，神仙鬥法、凶獸橫行的世界【世界神話系列6】

作者序

穿越神話的天空

人類最偉大的夢想就是神話。

沒有人能說清神話究竟發源於何年何月，但無窮的想像力是人類得天獨厚的天賦。也許早在遠古洪荒時代，文字尚在時間長河裡醞釀的時候，老祖先們就已經在無數個冰雪飛揚、暮靄昏沉的夜晚裡，圍繞篝火，彼此述說著充滿奇情幻想的精彩故事。因為對無法解釋的自然現象的敬畏，他們給壯偉天地間的種種變遷、動向，賦予了更高等的靈性存在，編織出宛如幻想曲的神話傳說。可以說，打從人類歷史的黎明初曙起，神話便與我們同在，生生不息。它是文學的先河，人類文明的珍貴財富。

巴爾扎克有句名言：「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祕史。」與之相類，神話則可以看作是一個民族的密碼。正如人們藉由希臘神話，能夠依稀窺見古希臘人對自由、知識、人性的追尋一樣，藉由中國神話，我們同樣可以發現並發掘屬於中華民族的歷史密碼與文明寶藏。

中國的神話是華夏先民們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馳騁他們奔放奇特的想像所創造出來的。它的內容涉及古老神州的自然環境與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既包括民族的起源，又包含人類的命運。神話藉由超自然的幻想，以故事的形式表現了遠古華夏人民對自然社會的認識和願望，具有神奇、豐富、生動、多樣化等特色，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下蘊含著樸素的哲理思想，雖然簡單，但立意深遠。

拉法格在論述神話傳說的史學價值時曾說過：「神話既不是騙子的謊言，也不是無謂的幻想的產物……只有當我們猜中了這些神話對於原始人和他們在許多世紀以來喪失掉了的那種意義的時候，我們才能理解人類的童年。」誠哉斯言。中國神話不但是中國最早的口頭散文作品，更是歷史的先聲與源頭，其一大特點，就是神話與歷史緊密結合，難以分開。中國人一向將神話看成是遠古的歷史，站在古文明的立場上，即可發現中國是用「歷史」的概念包含了「神話」的概念。作為遠古歷史的回音，神話真實地記錄了中華民族在童年時代，面對未知世界的綺麗幻想和面對險惡環境的頑強抗爭，以及由此而踏上文明之路的蹣跚足印。

歷史經過時間的沉澱成了神話，神話經過人們的改造，又演變為傳說。美麗的神話傳說在中華大地上歷史悠久、璀璨多彩，是中華文化寶庫中的一朵奇葩。數千年來的口耳相傳和文字加工，讓能工巧匠們將一個個以開天闢地、為民造福、追求光明等為主題的神話雕琢得剔透完美，令人心醉。

當然，中國神話也是有缺點的。它既反映了先民天真執著的生活追求，也反映了那一時代的稚氣和局限。特別是「不語怪力亂神」的儒家學說一統中國思想界近兩千年來，中國神話相比西方神話，有了以下幾個相形見絀的地方：

首先，中國神話沒有一個完整的神話體系。相比希臘神話以奧林匹斯山為中心，以宙斯為主神進行衍生，從而形成成型、成熟的神系統，中國神話的神仙世界其實混亂無序，有時甚至是自相矛盾的。上古時代、奴隸制時代、封建時代所出現的各路神靈，互不統屬，卻又彼此藕斷絲連。一些相同的神，在不同時期，又以不同的面目出現，始終沒有一個按時間線索貫穿起來的、由上至下的完備體系。

其次，在上古神話表達了古人對世界的幼稚認知後，繼之而起的中國本土道教神話，對中國古代神話進行了大規模的改造和改寫。道教把天地萬物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其教旨就是探求貫穿其中的「道」。而「道」的外在表現形式，大多以修煉成仙來體現。經過道教過濾的「仙話」與神話相互雜糅，相對顯得自私自利，與拯救蒼生、自我犧牲的純神話相比，精神力量大打折扣。

第三，原生態的中國神話流失嚴重，經過歷史潮水的無情沖刷，我們今天所能見到的神話，特別是上古神話，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這對深入汲取神話的精魂而言，不能不說是種遺憾。

雖然中國神話不像西方神話那樣具有完整的系統和深遠的世界影響力，但它也擁有自己獨特的個性與魅力。許多神話傳說在民間代代相傳，有些還成為典故和熟語，其提供的豐富的素材，更開啟了古典神話小說的大門，使得中國神話被賦予了更為強大的生命力。進入21世紀以來，奇幻文學的興起、奇幻電影的風靡，都有理由讓我們重新細心梳理老祖宗留下的這筆珍貴的精神財富。高舉起「中國神話」這面讓國人精神還鄉的引魂之幡，讓幻想插上雙翼，在紛繁的時代裡再度書寫巍峨瑰麗的傳奇吧！

穿越神話的天空，在雲之彼端，一個神話就是蓮花一朵，一個神話就是明珠一顆。水天相接處，千古煙波浩蕩，史書冊冊、豐碑座座，承載著神話歲月悠悠的歌。中華神話之多，浩如煙海；所蘊藏的人文內涵之廣，遼闊深邃。它就像一本讀不完、寫不盡、博大精深的書，洋洋灑灑、蔚為大觀，令人一世癡迷，一生探究。而本書所萃取的神話傳說，不過滄海之一粟，但盡鉤沉輯錄之微勞，唯願讀者能管中窺豹，披上神話華美的羽衣，弄彩人世，逍遙凡間。

王新禧  序於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