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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織聖草:滿溢生命語法的自然書寫!與萬物建立神聖關係,創造生生不息的禮物經濟

Braiding Sweetgrass: Indigenous Wisdom, Scientific Knowledge and the Teachings of Pla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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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譯者 簡介

作者  羅賓・沃爾・基默爾 (Robin Wall Kimmerer)

紐約州立大學(SUNY)環境科學與森林學院轄下的環境與林業生物系副教授。教授內容包含土地和文化、傳統生態知識、民族植物學、苔蘚類植物生態學、干擾生態學和植物學總論等課程。她的工作之一是為美洲原住民提供更多的環境科學的研究途徑,以及從更廣泛的實證角度獲益的科學。她是一位母親、科學家與廣受表彰的教授,也是波塔瓦托米民族公民的註冊成員。她住在紐約州錫拉丘茲,在那裡她是紐約州立大學環境生物學的傑出教學教授,也是原住民與環境中心的創始人和主任。著有《三千分之一的森林》及《編織聖草》

 

譯者 賴彥如

台大外文系、社會系雙學士,台大城鄉所碩士。曾在古蹟、溼地和山林裡工作,夢想是可以徒步環島很多次。喜歡走路和瑜珈。自由譯者,作品散見於環境、文化、藝術、城鄉領域,譯有《三千分之一的森林》、《超額徵收》、《合作住宅指南》、《如何謀殺一座城市》(合譯)、《城市造反:全球非典型都市規劃術》(合譯)等。譯稿賜教:yenju.translator@gmail.com

內容簡介

*出版至今長據亞馬遜網路書店自然書寫類/植物學類/生態學類 第一名

*榮獲2014年美國自然文學指標性獎項 Sigurd F. Olson自然寫作獎

*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暢銷書,亞馬遜網路書店全5星、破萬則高度評價

*原住民植物學家兼詩人作家基默爾,繼《三千分之一的森林》後,結合植物學、人類誌和自然書寫的重磅巨作。

 

大自然是不斷流動的循環,而整個世界,就是一場你來我往的豐盛餽贈。

交織著靈性、科學和原住民智慧,當代環境危機下最發人深省的生態書寫!

 

身為受過嚴謹科學訓練的植物學家,基默爾學習以客觀理性的系統工具認識自然,但這些知識無法讓她跟大自然產生共情。後來,她發現來自先祖的傳承,彌補了科學的空缺。印第安智慧讓她懂得世界的靈性,讓她看見萬物的聯繫,讓她相信動植物都是人類的導師,必須以感恩互惠的方式,去與自然雙向交流。

本書中,基默爾融合了不同的知識系譜,藉由動人神話、儀式和童年經驗,展示印地安文化如何在萬物身上看見自然餽贈的禮物,並揭示重要的生命課題。她不斷提問:如何在現代世界找到方法,再次認知到土地是一份禮物,以恢復我們和世界的神聖關係?

 

  • 編織「聖草」的文化意涵

Sweetgrass又名茅香草,是美洲原住民重要的精神象徵。在每年固定時節採收野生茅香草,將之編成髮辮贈與親友,並在儀式前焚燒,以此淨化、祝禱並獲得力量。本書以「聖草」這個文化象徵作為全書架構,從種植、採收、編織、焚燒等儀式和步驟,於各章中開展多元植物經驗,貫徹時序遞嬗、萬物循環的精神。

 

  • 物有靈、對土地的愛與依戀

以近乎回憶錄形式的真摯筆法,追溯童年記憶與家族部落史,緬懷失落的文化、語言和土地傳統。透過「天空女神」創世神話、波塔瓦托米傳說到你我的日常經驗,開啟人與土地植物的深刻連結,並結合四季儀式生活背後的價值。

 

  • 生命的語法反映尊重萬物的思維

原住民語言不同於英語中將動植物等非人類以「it」來代替,而是將萬物視為主體生命而存在,展現平等包容的精神。此外,印第安語70%為動詞和動態表述:如Puhpowee一詞意為「讓蘑菇從土裡一夜間破土而出的力量」、wiikwegamaa一詞意為「成為海灣」,無不充分展現從充滿生命力的角度來認知世界的立場與態度。

 

  • 世界以「禮物經濟」的方式運作

原住民的採集依據「神聖採集」準則,只取被給予的,善用之,懷抱感謝並報答回饋,與萬物資源建立特殊的關係、責任和義務。他們視所有從土地而來的東西都是禮物,而非「商品」,透過不斷的變動交流,讓世界生生不息。

 

基默爾在本書中展示各種生物之間的連結,包括紫苑和金縷梅、草莓和南瓜、蝾螈、藻類和甜草,引領我們傾聽萬物的聲音。書中令人動容並散發靈性光輝的文字多不勝數:

 

「在我們的傳說中,茅香草是第一個在土地上生長的植物。它的芬芳香氣令人想起那些被遺忘、卻渾然不察的事。而舉行儀式,就是為了要「想辦法記得」。茅香草外形微捲如波,長而柔亮,就像大地之母的秀髮。編織香草用以表達對大地之母的關愛,讓她知道我們在乎她的容顏和幸福,並向她所賜予的一切表示感激。」

 

「草莓啟發了我的世界觀,也就是上天給的禮物就近在腳下咫尺。禮物跟個人所作所為無關,它們來去自如,不知不覺就來到你我的身邊。禮物不是一種獎賞,你無法靠努力去掙得,你甚至不配得到,但它就是這麼出現了。你唯一要做的,就是睜大眼睛,保持在當下,待在那個恩賜發生的謙卑時刻。」

 

「茅香草屬於大地之母,我們心存敬意的採摘和編織,拿它來照顧族人。而回敬給土地的禮物,就是好好照料這些茅香草。茅香草一直都處於動態之中,隨著每次懷著敬意的交換行為,在意涵上變得更加豐富。禮物的本質就是不斷變動,價值隨之提升。這樣的「禮物經濟」創造了一組關係,必須用互惠的模式來流通。試想,當世界成為一個持續流動的禮物,我們將變得多麼富有!」

 

「在夏日山間露營時,我們會將清晨煮好的第一杯咖啡灑在大地上,向山神致意,向大地祝禱。看著褐色的液體流失在岩縫間碎裂的棕色腐植質裡,就像回歸它的本體,與土壤合而為一。就算我們對這個儀式懷抱著困惑,但我發現土地還是把一切一飲而盡,好似什麼都是對的。即便你感到迷失,大地依然懂你。我想這就是儀式的力量吧!讓肉眼可見的事物變得不可見,更將平淡與神聖合而為一。」

 

基默爾的文字展現出寬廣而包容的生態意識,充分闡釋了深植於人類與世界萬物長久以來的依存關係。她時刻提醒:唯有去傾聽萬物的語言,我們才能理解地球的慷慨,並學習將自身擁有的禮物,妥善地回報出去。

 

※本書特別錄製「沉浸式閱聽體驗」音檔,只要手機掃描書腰或書封折口上的 QR code,就能進入本書充滿靈性省思、極富詩意的動人篇章,為您繁忙的生活帶來片刻寧靜與放鬆。

 

【專家推薦】

達娃(七世代自然生活學校創辦人)、王盛弘(作家)、黃盛璘(園藝治療師)、楊玉鳳(台灣苔蘚學會常務理事)、陳玉峰(生態學教授、生態哲學作家)、楊嘉棟(行政院農委會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主任)

 

【媒體好評】

*作為一名植物學家,基默爾接受過用科學工具提出自然問題的訓練。作為波塔瓦托米公民民族的一員,她接受植物和動物是我們最古老的老師的觀念。在本書中,她將這兩個觀點結合在一起,帶領我們踏上一段既神話又科學,既神聖又歷史,既慧黠又充滿智慧的旅程——美國知名作家 伊莉莎白·吉伯特(Elizabeth Gilbert,《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作者)

*基默爾寫了一本非凡的書,展示如何通過原住民的古老知識來豐富科學事實和客觀方法。這是她捕捉美的方式,我最喜歡的是巨大的雪松和野草莓的篇章,雨中森林和芬芳甜草地的圖像將在你讀完最後一頁後很長的時間還留在你身邊。——簡·古道爾(Jane Goodall)

*我每天都感謝基默爾,感謝她擁有無盡的知識,無論心理還是精神層面。——Richard Powers, 《紐約時報》

*本書中植物學家基默爾處理了從可持續農業到綠藻層的問題,以反映她所繼承的波塔瓦托米遺產,這種遺產擁有一種非主流的管理意識:知道我們屬於這片土地。這是一本專注於世界展開的書,以觀察的眼睛不斷吸引我們。——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

*植物學教授基默爾知道,所有形式的生態失衡,原因一直以來隱藏在顯而易見的視野中,以植物和動物、礦物和元素的語言講述著。她借鑒了自身傳統將科學、原住民主張和說故事相結合,倡導人類與自然重新建立聯繫。——《戶外探索雜誌》(Outside

*基默爾以深厚同情心和優美散文鼓勵讀者思考生活和語言在自然世界中交織的方式。她是個令人著迷的故事講述者,分享了波塔瓦托米祖先傳說,說明我們所有人都應該活在感恩文化之中。——出版人週刊

目錄

前言

【第一部】種植茅香草

天空女神下凡來

胡桃的議事會

草莓的禮物

獻祭

紫菀和一枝黃花

學習生命的語法

 

【第二部】照料茅香草

楓糖月

金縷梅

母親的責任

睡蓮的慰藉

感恩誓言

 

【第三部】採集聖草

豆頓悟

菜園三姐妹

黑梣木籃子

草的教導

楓樹王國:歸化指南

神聖採集

 

【第四部】編織茅香草

跟隨納納伯周的腳步:成為在地人

銀鐘花之聲

圍坐成圈

燃燒的喀斯喀特岬

落地生根

石耳:世界的肚臍

原生林的子孫

見證雨滴

 

【第五部】焚燒聖草

溫迪歌的足跡

神聖之地與超級基金

玉米族與光之族

附帶傷害

第七火焰的民族

擊退溫迪歌

 

後記:禮尚往來

註釋/來源/致謝

內文試讀

 黑梣木籃子 Wisgaak Gokpenagen

咚,咚,咚。靜默。咚,咚,咚。

斧頭背面碰上木頭,譜成低沉的音樂。長柄斧落在同一處三次,約翰的目光稍微下移,接著繼續砍。咚,咚,咚。他把斧頭高舉過頭,向上拉高時手滑開,往下時手又合在一起,條紋襯衫下的肩膀繃緊,每敲一次,他的細辮就跟著上下彈動。他連著三次使勁重擊,朝木頭一路打到底。

他跨坐圓木一端,把手指伸進砍開的裂縫用力拉扯,慢慢剝下一條斧頭寬度的木塊,包進厚絲帶裡。接著拿起斧頭大力砍了幾英尺,咚,咚,咚,然後抓緊木條底部沿著擊打的痕跡撕下,一條條分解這塊木頭。在砍最後一段時,他拆下了一段八英尺長的薄木條,那是一塊明淨的白色木頭。他湊近鼻子聞到新木的香氣,然後傳給我們看。約翰把它盤成一個整齊的圈,綁緊,掛在附近樹梢上。「該你了。」他將斧頭遞了過來。

在這溫暖夏日,我的老師約翰.皮金來自波塔瓦托米族知名的皮金家族,擅長籃子編織。從第一次受邀來砍木頭,我就很感恩能參加黑梣木籃子的課程,跟皮金家族的多代成員一起上課—史提夫、基特、艾德、史蒂芬妮、珍珠、安吉,還有其他人的子孫輩—每人手上都拿著薄木條。他們都是優秀的製籃匠、文化的傳承者和慷慨的老師。木頭也是個好老師。

要讓長柄斧重複又平均地落在圓木上,看來簡單做起來難。如果某個點被打得太用力就會破壞它的纖維,如果太小力,木條就斷不乾淨,留下一段薄層。我們這些初學者做出來的模樣千奇百怪,有人把長柄斧高舉過頭落下清脆的敲擊音,有人則像釘釘子那樣敲出低沉的聲響。擊打的聲音因人而異,高音有如野鵝鳴叫,咆哮聲像受驚的土狼,隱隱約約的捶擊倒像松雞振翅的擊鼓聲。

約翰還是小孩時,敲擊木頭的聲音總是響遍整個部落。放學回家路上,他可以從揮舞的聲音分辨出誰在外頭工作:切斯特叔叔是快又有力的啪、啪、啪;樹籬對面的貝兒奶奶是緩慢的砰、砰聲,中間還會停下來喘會兒氣。但現在部落越來越安靜了,老人家逐漸凋零,比起敲木頭,孩子似乎對打電動更有興趣。因此約翰收學生來者不拒,傳授他從長輩和樹木身上學到的一切。

約翰不僅是編籃大師,也是傳統文化的承襲者。皮金家族的籃子可以在史密尼森和全世界的博物館跟藝廊欣賞到,在每年波塔瓦托米部落聚會的家族攤位上也會出現。桌上總是擺滿多采多姿的籃子,每個都長得不一樣,有鳥巢大小的花俏籃子,也有採集籃、馬鈴薯籃跟玉米清洗籃。約翰一家都懂編織,而且來參加聚會的沒人不想帶上一只皮金籃回去。我每年都會帶一個走。

跟家族裡的其他成員一樣,約翰也是大師級專家,致力於分享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事物。前人給予他的,如今他又給了出去。我參加過幾堂編籃課,剛開始都是在乾淨桌上放著一堆收得整整齊齊的材料,但約翰不贊成用現成薄木條來教授籃子編織—他教的是籃編創作,從活生生的樹開始。

黑梣木喜歡腳下濕濕的,多生長在沖積平原森林和沼澤邊緣,常和紅楓、榆樹和柳樹混生。它並非常見樹種,只會零零星星的出現,所以可能要花上一整天在泥濘裡跋涉才能找到。放眼潮濕的森林,你可以根據樹皮的樣子找到黑梣木。楓樹的樹皮是堅硬的灰色板塊,榆樹有辮子狀的軟木脊,柳樹則有道道深溝,這些都先不論,我要找的是黑梣木交錯的脊線和瘤狀物形成的精細圖樣。用手指壓住這些樹瘤,會有一種海綿感。沼澤裡還有其他種類的梣樹,所以最好也看看頭上的葉子。所有梣樹—綠色、白色、藍色、南瓜色、黑色—都有複葉對生在結實的軟木細枝上。

不過,只找出黑梣木是不夠的,還要找到對的樹,也就是已經準備好可以變成籃子的那棵樹。要做編織,理想的梣樹樹幹要又直又乾淨,而且下半部沒有長出分支,因為樹枝會生節,如此就會破壞木條的直線紋理。適合的樹約莫是手臂張開的長度,樹冠飽滿繁茂,表示是一棵健康的樹。直接向光生長的樹多半生得直挺挺又紋理細密,而那些需要蜿蜒找光的樹,才會出現曲曲折折的紋理痕跡。有些製籃匠只會選擇那些長在沼澤裡小山上的樹,有些則避開長在雪松旁的黑梣木。

樹在幼苗時期受到的影響,跟童年之於人的影響差不多。當然,樹的歷史可以從年輪窺之一二,好年長得厚,壞年就長得薄,環紋的圖案之於編籃也很重要。年輪在四季循環間形成,樹皮和新生木質部之間有一層層脆弱的細胞會隨著季節甦醒跟休眠,叫做「形成層」。把樹皮剝掉時,會感覺形成層濕濕滑滑,這裡的細胞永久處於胚胎階段,會不斷分裂,導致樹的腰圍逐漸加粗。春天時,新芽感測到白日變長,樹液上升到形成層,增生大量細胞,大的廣口輸送管可以把水帶往葉片,我們就是數算這一條條大導管來判斷樹的年齡。

這些導管長得很快,所以細胞壁通常很薄,林業學家稱這部分年輪為春材或早材。到了春夏之際,養分和水變少,形成層就改生成體積小而壁厚的細胞以度過匱乏時期,這些密集排列的細胞稱為晚材或夏材。當白日變短,葉子紛紛落下,形成層就開始準備在冬天休眠,細胞停止分裂。但當春天來臨,形成層會再度活躍起來,生成體積大的春材細胞。從去年的小細胞晚材突然變成春天的早材,過程中產生的線條,就是年輪。

約翰看木材已經很有經驗了。但有時為了確認,他會用刀子切一塊楔子下來看環紋。他偏好找年輪數在三十到四十之間的樹,每環的寬度跟五分幣差不多寬。當他找到對的樹才會開始伐木,但不是用鋸子,而是靠對話。

傳統伐木工會把每棵樹當作一個獨特的人來看待,一個非屬人類的森林人物。樹不是被奪取來,而是請求來的。砍樹者帶著敬意解釋來意,然後請求樹同意讓他採伐。有時得到的答案是不行,或許線索就在周圍的環境—枝頭上有綠鵑的巢,或樹皮抗拒有問題的刀—這表示樹不願意,或有某種難以言說的原因將他拒之於外。倘若得到樹的准許,砍樹者便祝禱一番,留下煙草當作回禮。樹木會被細心砍伐,也避免在倒下時傷到自身或周圍的人。有時伐木者會在地上舖一層雲杉木樹枝當作倒地的緩衝。伐木結束後,約翰和兒子把圓木上肩,準備走上一段路回家。

約翰的家族做了很多籃子。他媽媽喜歡搗木材,雖然約翰跟兒子們總會在她關節炎發作時直接把這活兒搞定。他們整年都做編織,但某些季節特別適合採伐。樹被砍下後木頭還是濕潤的,此時立刻搗碎木材是個不錯的作法。雖然約翰也說,可以把木材埋在溝渠裡蓋上濕土來保鮮。他最愛的時節是春天,此時樹液上升,「大地的能量開始流進樹裡」;還有秋天時,「能量會流回地裡」。

***

今天約翰先剝去海綿質樹皮,好讓長柄斧的力量不致偏移,接著開始工作。他把第一片木條的邊緣拉開,就能看到發生了什麼:擊打木材破壞了早材的薄細胞壁,使其破開與晚材分離,木材從春材和夏材的邊界裂開,因此剝下來的木條,正是兩道年輪間的木質部。樹木都有各自經歷的歷史和獨特的輪圈圖案,一條拆下的木質部可能是五年、也有一年的,而隨著敲打木頭又剝木條,製籃匠也在時間中穿梭。樹的生命從他手中一層層展現,這廂木條圈的數量累積得越多,那廂木材就變得越纖細,不出幾小時就成了一條細瘦的杆子。

「來看,」約翰展示道:「我們已經把所有外層都剝掉,回到它還是樹苗時期的樣子。」他指著我們堆起的一落薄木條,「別忘了,你們堆在那裡的,是那棵樹的一生。」木條厚度不一,因此下一步就是把木條按照它的構造層次分開,讓年輪被分隔開來。厚木片可以用來編織洗衣籃或捕獸用的背籃,而最精細的花俏籃子則只能用一年以下的木材來編織。約翰從他新的白色皮卡的後車斗拉出劈木機:兩塊木頭用一個夾具接合,看來像個巨大的曬衣夾。他坐在椅子前沿,膝蓋夾著劈木機,這樣一來,劈木機露出的腳在地上,尖端會從他的大腿處升起。他把一片整整八英尺長的木條穿過夾具的上方固定住,差不多有一英寸突出來,他彈開折刀,把刀片挪到木條要切割的那一側,沿年輪邊緣來回調整,切出開口。他棕褐色的手抓著待切的一邊,流暢地把它們拉開,剝開的木片滑順平均,就像兩片長長的草葉。

「大概就是這樣,」他的眼神對上我並帶著笑意。我把薄木片穿過夾具,試著用大腿平衡劈木機,開始切割木條。我很快發現必須用腿緊緊夾住劈木機,但實在辦不到。「沒錯,」約翰笑說,「這是傳統的印地安式邀請法—夾腿專家!」完成後,我的木片看起來就像被花栗鼠咬了一邊。約翰是個很有耐心的老師,但他不會幫我做,只是笑著把被我磨損的那面整齊地切割下來,然後說:「再試一次。」我終於調整到兩邊都可以拉,但這兩邊不夠平均,被拉動後變成一條十二英吋的碎片,一邊薄而一邊厚。約翰來回巡視,不斷鼓勵我們。他記得每個人的名字,而且知道我們需要什麼。他對某些人開玩笑說他們的臂力太弱,對某些人卻溫暖地拍拍肩膀。至於那群感到挫折的人,他會溫柔地坐在他們身邊:「不要這麼咬牙切齒,放鬆點。」至於對其他人,他只是拉出木條交給他們。他不只會判斷樹,也懂識人。

「樹是很好的老師,」他說,「我們一向被教導,身為人的責任就是要尋找平衡,切木片絕不會讓你忘了這點。」當你終於掌握訣竅讓木片平均地裂開,木片內面美得令人意外!它光滑又溫暖,光照下就像乳白色的絲緞閃閃發亮,而木片表面則粗糙不平,碎裂的末端留下長長的「髮絲」。

「現在你需要一把銳利的刀,」他說,「我每天都磨刀。還有,實在很容易就割到自己。」約翰遞給我們每個人「一條腿」,那是從穿壞的牛仔褲剪下來的,並示範如何把雙倍厚的牛仔布放在左大腿上,「鹿皮是最好用的,如果附近找得到的話。」他說,「換成牛仔褲也行,只是要小心點。」他坐在我們身邊示範動作,會成功還是見血,只差在刀子的細微角度及手勁。布條鋪開在他的大腿上,粗糙面向上,用刀刃抵著,另一隻手則把布條從刀下抽出來,這個連續動作就像冰刀擦過冰面。扯動布條時,刀刃聚積了許多布屑,表面也被拋光了。看他做來好像很容易,我見過凱特.皮金像拉扯線軸上的絲帶那樣拉出絲緞般的木條,但我的刀卡卡的,每次總會坑坑巴巴,沒辦法刨得滑順。我的刀子角度太大,切下去後就把原本好好的長木條搞成一塊廢料。

「你快要少一條長麵包可以吃了。」約翰搖搖頭,看著我又毀掉另一片木料。「我們搞壞木片時,我媽都這麼說。」籃編從過去到現在都是支撐皮金家族的主要事業。在他們祖父的年代,多半是仰賴湖泊、森林、菜園來供應食物和其他物資,不過有時也需要儲存食物,編籃子就是讓他們有能力買麵包、桃子罐頭跟鞋子的經濟作物。弄壞的木片就像被丟掉的食物。黑梣木籃子通常可以賣得不錯的價錢,依體積和設計而定。「一般人看到標價時,通常都有點激動。」約翰說,「他們覺得不過就是編籃嘛!但是,百分之八十的作業都在編織之前發生,找到樹、敲打、剝皮,還有現在做的這一切,這價錢根本賺不了幾個錢。」

薄木條終於就緒,可以準備編織了—也就是我們誤以為編籃的唯一功夫。但約翰阻止了全班,他的聲音輕柔中帶著堅定:「你們錯過了最重要的事。先看看四周。」於是我們看向森林、營地,也看向彼此。「看地上!」他說。每個初學者周圍都扔著一堆碎料。「停下來想想你手上拿著的東西。梣樹已經在這個沼澤生長了三十年,長出葉子、落下、又長出更多葉子。樹被鹿啃食、被風輕吹,卻年復一年地工作,留下這些屬於木頭的輪圈。一片掉在地上的木片,就是那棵樹一整年的生命,而你要踩在它身上,彎折它、將他磨碎成塵土?那棵樹以自己的生命來榮耀你啊。搞砸一塊木片不是什麼丟臉的事,你只是在學習,但無論你做什麼,都應該對那棵樹懷抱著尊敬的心,而且絕不浪費。」因此,他教我們將自己製造出的碎木殘骸分類,短木片放到要做小籃子或裝飾品的那一堆,零星碎片和刨屑就扔進一個盒裡,準備乾燥後做成火種。約翰遵循「神聖採集」傳統,只取需要的,善用每分得到的。

他的話呼應了我的族人常說的話。他們在經濟大蕭條時期長大,謹守著不浪費的原則,地上絕不會出現任何碎屑。但「用光光、穿到破、湊合著用、不用也將就著過」這句話不只是經濟準則,也是生態倫理。浪費木片不僅不尊重樹木,也會造成家計負擔。我們使用的所有物品,幾乎都是其他生命所製成,然而,這麼簡單的事實卻很少被社會看見。我們刨下來的梣樹螺旋都像紙片那麼薄,他們說美國的「廢物流」以紙類為大宗,就跟梣樹木片一樣,一張紙就是一棵樹的生命,水、能量跟毒物副作用都是構成它的一部分,但我們卻視若無睹地使用它們。從信箱到垃圾桶的短暫生命就說明了這一點。我猜想,如果我們可以看到堆積如山的垃圾郵件過去曾經是一棵什麼樣的樹,那會如何呢?如果約翰在身邊提醒我們這些樹的生命價值,又會怎樣呢?

部分地區的製籃匠開始注意到黑梣木樹量正在減少。他們擔心這是由於過度伐採造成的:市場過於關注編籃成品,卻鮮少留意到森林裡的原料,樹木因而持續減少。我的研究生達茨決定跟我一起展開調查,去分析紐約州黑梣木在周邊的分布情況,了解問題出在樹的哪個生命週期。我們每拜訪一個沼澤就計算所有找得到的黑梣木,在它們身上纏繞帶子以測量樹圍。湯姆在每個點位都鑽取幾棵樹的樹芯,確認它們的年齡。經過一站又一站,湯姆發覺附近都是老樹和樹苗,幾乎沒有介於中間年齡的樹。普查出現了個大洞:他找到許多種子和幼苗,但下個年齡層—會長成未來森林的小樹—大多都死亡或消失了。

他只有在兩處能看到大量的成樹,一是森林樹冠層的空隙之間,一些老樹因為疾病和暴風倒了,光線才得以照進來。說來奇怪,他發現荷蘭榆樹病殺光了榆樹,然後黑梣木取而代之,如此就產生了新的平衡,也就是失去了一個物種,又得到另一個物種。黑梣木要從幼苗長成樹,必須有日光照進來,如果一直被樹蔭遮住,就會死亡。

另一個有樹苗茁壯成長的地點位在製籃匠的部落附近,黑梣木的編織傳統在此地長盛不衰,樹木也是。我們推測黑梣木顯著減少或許不是因為過度伐採,而是伐採過少的緣故。當部落裡咚、咚、咚的聲音和黑梣木互相應和,代表森林裡還有許多的製籃匠來來去去,創造出光線可以透出的空隙。光線照到幼苗上,小樹便往樹冠層抽高成為大樹。沒有製籃人或這類工匠出沒,森林的樹冠就不會產生開口,讓黑梣木得以生長。

黑梣木和製籃匠是好搭檔,他們共譜了收成和被收成的共生關係:梣木依賴人,人也依賴梣木,彼此的命運相偎相依。這種連結關係是傳統編織復興運動的一環,這個運動如今日益蓬勃,關係到原住民土地、語言、文化、哲學的振興。過去原住民的傳統智慧和生活方式因為新移民的壓力而幾近消逝,現在龜島的原住民族開始追求文化復甦。不過,雖然梣木籃編更加受到重視,卻也面臨入侵種的威脅。

約翰讓我們放風休息,去喝杯涼的或伸展一下疲憊的手指。「你得清醒地進入下個階段。」他說。我們繞著圈子甩開脖子和手的抽筋感,約翰給我們一人一本美國農業部發行的手冊,封面是一隻閃亮的綠色甲蟲。「如果關心梣木,最好注意一下樹被攻擊的問題。」從中國引進的梣樹綠吉丁蟲會在樹幹裡下蛋,幼蟲孵化後會便嚼食梣木的形成層,直到化蛹成吉丁蟲鑽出樹外,才會飛往他處尋找新的產卵地。但無論牠停在哪裡,都會對這棵樹造成無可挽回的致命傷害。這種甲蟲最喜歡的宿主就是梣木,因此五大湖區和新英格蘭的人都頗為困擾。現今有個針對運材和柴火的檢疫,目的就是抑制吉丁蟲的傳播,但牠移動的速度可比科學家預測得快多了。「所以得時時留心。」約翰說,「保護樹是我們的責任。」他和家人一起採收被砍倒的木材時,總會特別蒐集掉下來的種子,在穿越濕地時將之四處撒播。他提醒我們:「各種事物都一樣,你不能只拿取而不回報。這棵樹照顧我們,我們也要照顧它。」

過去三十年,本尼迪克特、大衛和布里根都主張運用傳統生態知識和科學工具來保護黑梣木,他們栽植了上千株黑梣木幼苗送給當地部落。萊斯甚至說服紐約州苗圃培育黑梣木,無論是校園或汙染地區都可以繼續種植。目前已有上千棵黑梣木在次生林和復興的部落裡被復育,吉丁蟲也依然繼續出現。

每年秋天,威脅都朝家園振翅而來,萊斯和同事們發願盡己所能蒐集並保存狀況最好的種子,在這波侵略過去之後,重新種下一片森林。每個物種都需要自己的本尼迪克特、自己的皮金家族、盟友和守護者。我們的諸多教導都承認:有些物種會幫助或引導我們。「原初指引」提醒我們必須報恩,而能成為其他物種的守護者更是一份榮耀—我們每個人都有這個能力,只是常常忘記。黑梣木籃子提醒我們,其他生命曾給過我們什麼禮物,我們應該心懷感激,為它們挺身而出,付出關愛來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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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讓我們回來圍成一圈,準備進行下個步驟:組裝籃子底部。我們要做的是傳統的圓底,所以頭兩條木片得先對稱交叉在正確角度,這簡單。「現在看一下你手上的東西。」約翰說,「從你面前四個方向開始,就是籃子中心,其他東西都圍繞中心所組成。」我們部族十分敬重這四個神聖方位,以及其中蘊藏的力量。兩條木片的交疊處也就是四方匯集的交點,是我們生而為人所在的位置,我們必須在四方之間找平衡。「看,」約翰說,「我們生命中做的每件事都很神聖。四個方位是我們的基礎,也是我們從這裡開始的原因。」等找到最薄的木條、讓骨架上八個輻條都就定位,籃子就開始生長了。我們向約翰要求下一步指引,但什麼也沒有,他說:「你得靠自己。籃子要怎麼設計全交由你決定,沒有人能教你要創造出什麼。」我們有厚木片和薄木片可用,約翰拉出一袋染過色的木條,各種顏色糾成一團,看來就像晚會祭典時男子圖騰襯衫上飄動的絲帶。「想想這棵樹在你動手編織前,是怎麼努力長成今天這副樣子。」他說。「它把生命獻給這個籃子,這樣你就知道自己的責任了。把籃子編得漂亮點,才能報答它。」

想到對樹負有責任,每個人在開始前都停下了動作。我在面對一張白紙時,有時也會油然生出同樣的心情。對我來說,寫作是一種跟世界之間的互惠,我可以倚靠寫作來回饋所有曾被給予我的事物。而今又有了另一層責任:在一片薄薄樹片上書寫,希望落筆的文字能夠值得。然而,這樣的念頭足以讓人停筆。

籃子的頭兩排是最難編的。編第一圈時,木片似乎有自己的意志,想脫離「上-下」纏繞的韻律,拒絕配合設定的樣式,看起來鬆散又搖搖擺擺。這時約翰會插手幫忙,除了鼓勵打氣,也會幫忙扶住亂跑的木片。第二圈也很令人挫折,留下的間隔都不對,你得夾住編織器,讓它固定不動。但即便如此木片還是會鬆脫,濕的那端彈起來打到你的臉。約翰只是笑著,橫七豎八亂糟糟的木片完全不像一個整體。但第三排來了—我的最愛。這個時候,向上的拉力被往下的拉力抵銷,兩道相反的力量開始平衡起來。施與受—也就是互惠—開始發生,原本獨立的部分逐漸融為一體。編織變得簡單起來,木片有條不紊地就定位,從混亂裡長出了秩序與穩定。

為土地和人編織幸福感時,我們需要注意前三排教我們的事。生態和諧和自然法則永遠是第一排,沒有它們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籃子。只有第一圈到位,才能開始編織第二圈,那就是物質財富,滿足人類生存所需的東西。但如果只有兩圈,籃子還是可能分崩離析,第三圈加入後,前兩排才能固定在一起,這就是生態、經濟和靈性相互交織的地方。如果在使用任何物品時,都能視它們如禮物,善用之作為報答,就能尋得平衡。我想第三圈有很多名字,包括尊敬,互惠,一切的關係;我把它設定為靈性圈。無論叫什麼名,這三圈代表我們認知到生命是彼此依靠的,人類的需求只是籃子的一部分,而這個籃子是要支持萬物眾生的。透過關係,原本各自獨立的木條變成一個完整的籃子,結實又有彈性,帶著我們迎向未來。

那天的落日餘暉拉出長長的影,工作桌上陸續出現籃子的成品。約翰幫我們加上傳統小籃會有的捲捲裝飾,黑梣木的木條很有彈性,你可以編出環圈和螺旋來裝飾籃子的表面,盡情展現梣木的平滑光澤。我們做出矮矮圓圓的製物盤、高高瘦瘦的花瓶、胖嘟嘟的蘋果籃,織法和色彩多采多姿。「現在是最後一步,」他遞來幾支奇異筆,「在你的籃子上簽名,以你的作品為榮。那個籃子不是憑空出現,而是你做出來的,無論什麼樣貌都好。」他讓每個人手上捧著自己的籃子,排好隊照相:「這是一個特別的場合,」他眉開眼笑像個驕傲的父親,「看看你今天學到了什麼。希望你有感受到籃子想傳達給你的事。每個籃子都很美,每只各不相同,但它們的起點是同一棵樹。製作材料雖然一樣,但每個籃子都成為了自己,我們的族人也是如此,流著相同的血,卻各自美麗。」

那晚,我對祈禱儀式的圈圈有了不同的看法。我注意到鼓上方的雪松棚架是由四個方位的柱子支撐著。鼓聲和心跳聲召喚我們一起跳舞,節奏只有一種,但每個舞者的舞步都獨樹一格:草舞舞者點踏下沉步、水牛舞者蹲伏貼地、幻舞舞者的披巾飛旋、鈴衣舞女孩踩著高踏步、傳統婦女舞者的步法優雅端莊。男女老少穿著自己心愛的顏色,彩帶飛揚,流蘇搖擺,一切是那麼美,每個人都隨心起舞。我們圍圈跳了整晚,一起編織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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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現在有一堆籃子,但皮金家族系列還是我的最愛。它們讓約翰的話語在耳畔響起,我能聽到咚,咚,咚的聲響,聞到沼澤的氣味,提醒我手中握著的是樹木的生命歲月。要是我們能敏銳覺察到所交付給我們的生命,那會如何呢?想想看舒潔衛生紙裡的樹、牙膏裡的藻類、地板裡的橡樹、酒裡的葡萄,若我們溯源所有事物的生命線,對之表達敬意,又會發生什麼呢?一旦開始這麼做就很難停下來,你會感覺自己被禮物給淹沒。

我打開櫥櫃—這裡應該挺適合放禮物的—一邊念想:「你好,果醬罐。哈囉,玻璃杯,你們曾是海灘上被來回淘洗的沙,沐浴在泡沫和海鷗的叫聲裡,如今成為玻璃杯,直到哪天再度回到海裡。然後,莓果兒,你們在六月時節圓鼓飽滿,現在置身在二月的儲藏櫃裡。還有糖,你遠離了加勒比海的家—謝謝你大老遠跑這一趟。」

籃子、蠟燭、紙—有意識地掃描一遍桌上所有物件之後,我從追溯物品的身世獲得了許多樂趣:指間轉動的鉛筆是肖楠加工製成的魔杖,阿斯匹靈的成份裡有柳樹皮,就連燈裡的金屬都呼喚我思考它是如何從地層裡形成的。但我的視線和思緒很快略過桌上的塑膠製品,幾乎沒多看電腦一眼。塑膠沒有讓我產生什麼省思,它跟自然世界差太多了。我猜,彼此的連結就是從這裡斷開的,當我們無法輕易看到物品裡存在的生命,就不會心懷尊重。

我無意對矽藻和海洋無脊椎動物不敬。它們上億年前就活得好好的,在沉入古代的海底後,受到地殼變動的壓力而演變成石油,從地底抽出到煉油廠後就被分解和聚合,做成筆電的保護殼或阿斯匹靈罐的蓋子—不過,要在各種超工業化產品構成的世界保持覺察,實在令人非常頭疼。我們天生就不是要把注意力放在這種事情上的,眼前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務。

但偶爾在手裡拿著籃子、桃子或鉛筆時,我會有那麼一瞬間福至心靈,感受自己與萬事萬物本是一體,因此有責任物盡其用。彼刻,我聽見約翰.皮金說:「慢一點—你手上握的,是樹木的三十年呢。不該好好花個幾分鐘,想想要怎麼對待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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